送走柴守礼，杨骏立在杜康白酒坊的庭院中，望着远处新安窑场的方向，不由得陷入沉思。这确实是目前与柴守礼周旋的最优解：看似让出去五成利润，自己这边要费心整顿、调度人力物力，柴守礼却能坐享其成，比他以往垄断经营时还要轻松。
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官家生父，真要逼到绝境，不仅驳了皇家颜面，后续推行新政也难免横生枝节。
“五成便五成，不亏。”
杨骏在心中暗道，只要能顺利拿下新安窑业的主导权，为导洛通汴和洛阳复兴铺路，这点让步，值了。
“杨大人，刚才是谁说没人能让你忌惮？怎么见了柴守礼，倒比谁都恭敬？”折子兰的调侃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杨骏转过身，哈哈一笑，坦然道：“忌惮谈不上，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我态度强硬，反倒显得我不懂变通，不利于后续新政推行。不过话说回来，这柴公今日能来，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啊。”
折子兰好奇地挑眉，走到他身边并肩而立问道：“背后有高人？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起初是他主动派贺虎冲击窑场，挑起事端，本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可他见‘十阿父’分崩离析、孤立无援后，竟能放下身段主动登门求和！以他官家生父的身份，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他绝非愚钝之人。这般审时度势、见好就收，要么是他自己幡然醒悟，要么便是背后有人点醒了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倒是我，原本准备好的一堆后手，这下全没了用武之地。反倒因为他主动退让，我还得承他这份‘顾全大局’的人情，在官家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你是如何让柴守礼在洛阳落得孤立无援的？”
杨骏闻言，指尖轻叩石桌，浅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的自得：“你怕是不知道，我跟韩令坤征南唐时便有过命的兄弟之交，他爹的态度，全由他来定调；王溥之父那边，王溥与范质范相公乃是至交，我来洛阳前，便托范相递了话，让他约束家中长辈莫要掺和；至于剩下那几位，要么是我在来河南府前就派人带了信，言明整顿洛阳的决心与官家的默许，要么是我拿下贺虎后，将他们与柴守礼勾结牟利的部分证据送了过去，敲山震虎。这就叫未战而屈人之兵！”
这番话落下，折子兰顿时眼神一亮，心中的疑惑尽数解开。原来杨骏早就在暗中布好了局！
“难怪你敢在新安这般悠闲，原来早把洛阳的人脉都疏通妥当了。”
折子兰失笑摇头，只觉自己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我还以为你是赌运气，没想到是步步为营。”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能靠谋划搞定的事，何必赌运气。”杨骏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显然心情不错！
“大人谋略在前，让人钦佩，不过此次柴守礼主动退让，也让洛阳的整顿少了许多阻力。‘十阿父’树大根深，若是真要硬碰硬，就算最后能拿下，也得耗费不少民力财力，还可能耽误导洛通汴的工期。如今他心甘情愿交出窑业，新政推行便能事半功倍。”
“不错！”
杨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先前的沉思被意气风发取代，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激动：“洛阳的乱象，总算是要画上句号了。接下来，便是复兴的开始！”
折子兰听到这里，顿时眼神一亮，莫不是杨骏准备兑现他诺言了？虽说她向来嘴硬，不稀罕什么皇家招牌，但“御封杜康”这四个字背后的分量，她岂会不懂？有了官家背书，往后酒坊不仅能在洛阳站稳脚跟，远销江淮时更能畅通无阻，这可是多少商户求之不得的荣耀。她正美滋滋地想着日后酒坊门庭若市的光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没等她畅想完，杨骏突然转头对铁柱吩咐道：“铁柱，收拾行装，咱们今日便回洛阳！对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折子兰，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爽朗：“子兰姑娘，你那蒸馏酒，给我装个三车……不，五车！我要带回洛阳府衙。”
“五车？”
折子兰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手里的酒壶差点没端稳：“你要这么多干嘛？我这酒坊存货本就不算丰裕，五车可是大半个酒窖的量了！”
杨骏咧嘴一笑，理直气壮道：“那我不得让官家尝尝？不亲眼见着、亲口喝着，官家怎么知道你这杜康酒的妙处？不给足品鉴的量，他能轻易赐下‘御封’之名？”
折子兰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少蒙我！官家就算要尝，也不过是浅酌几杯，哪用得着五车？我看你是自己想喝，借着官家的名头趁机囤积吧！这么多酒，别说品鉴了，都够官家泡澡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杨骏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辩解：“官家尝是一方面，朝中的范相他们，不也得送些尝尝？还有洛阳府衙的同僚、导洛通汴的主事官员，都得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好酒。往后新政推行，少不了要他们鼎力相助，这酒既是谢礼，也是让大家沾沾喜气，顺带为你这杜康酒做做口碑，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几分狡黠：“再说了，你这酒烈而醇厚，最是解乏。导洛通汴工程启动后，工人们日夜操劳，我拿些酒过去犒劳犒劳，既能鼓舞士气，也能让百姓知道，跟着我杨骏做事，有酒喝、有饭吃，这民心不就更稳了？”
折子兰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仔细一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她看着杨骏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又气又笑：“算你嘴厉害！五车就五车，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这酒钱你得照付，可不能仗着你是府尹就白拿！”
“行，先记账上……”
折子兰：这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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