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头发现,现在青牛县主要存在以下问题:
赋税方面:因前任周富贵贪墨及胥吏中饱,税赋征收混乱,田亩不清,富户逃税等现象严重,百姓怨声载道,国库也收不足额。
刑名方面:积案不少,多有拖延不决或草率了事者,司法不公,导致民间纠纷往往私了,甚至滋生械斗。
水利方面:青溪年久失修,河道淤塞,雨季常泛滥成灾,淹没农田;而灌溉渠系更是荒废大半,旱时无水可用。
吏治方面:胥吏盘根错节,多有欺上瞒下、吃拿卡要之习气,办事效率低下。
民生方面:除姜家等少数富户外,多数百姓仅能糊口,手工业凋零,商贸不兴,年轻人多外出谋生。
问题千头万绪,从哪里入手?
林石头与陈师爷几番商议,决定先烧“三把火”,既立威,也解决最迫切的民生问题。
第一把火:清丈田亩,整顿赋税。
这是根本,也是最能触动地方豪强利益、最易引发反弹的一步。
林石头没有蛮干。
他先以“奉朝廷之命,厘清田亩,均平赋役”为由,张榜公告,阐明利害,争取舆论。
同时,他亲自挑选了一批家世清白、为人正直的生员和退役老兵,经过简单培训,组成“清丈队”,由县衙典史带领,他自己和陈师爷亦时常亲自下乡督查。
清丈过程中,他以身作则,拒绝任何宴请贿赂。遇到豪强抵制、胥吏作梗,他毫不手软,该抓的抓,该罚的罚。
姜家作为本县大户,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主动呈报所有田产,并捐资协助清丈。
有了姜家带头,其他一些中小地主、富户也不敢太过抗拒。
历时三月,初步清丈完成。
隐瞒的田亩被查出,赋税册籍得以重新厘定。林石头根据新册,制定了“按田亩肥瘠、水利便利分等定赋”的新办法,力求相对公平,并下令严禁胥吏私自加派。
此举虽未能完全消除弊端,但大大缓解了贫户负担,朝廷赋税也首次足额征收,库房充足了许多。
此举让百姓称快,豪强虽怨,却也抓不住把柄。
他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疏通青溪,重修水利。
春耕在即,水利是命脉。
林石头深知其紧要。他亲自沿青溪勘察,与老农、工匠商议,制定了疏通主河道、修复主要灌溉渠系的方案。
钱从何来?一部分动用县库结余,一部分向本县富户“劝捐”,姜家再次带头捐出巨资。
林石头公开账目,保证每一文钱都用于工程,并亲自监督物料采购、民工招募,杜绝克扣。
县令亲临工地,与民同劳,极大鼓舞了士气。
不过两月,青溪主河道得以疏通,几处关键险段得以加固,三条主要的灌溉水渠也修复通水。
当年春夏之交,雨水丰沛,青溪却未泛滥,反而滋润了沿岸万千亩良田。
秋收时,粮食产量明显增加,百姓感念林知县功德,称其为“林青天”。
接下来是第三把火:整顿吏治,简化诉讼。
胥吏之弊,根深蒂固。
林石头没有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他先是颁布《胥吏办事章程》,明确职责、时限、奖惩。设立“意见箱”,鼓励百姓举报胥吏不法。
同时,他亲自坐堂问案,加快积案清理,并规定“状纸费”定额,严禁胥吏勒索。
对于少数民愤极大、证据确凿的恶吏,他果断革职查办,甚至移送府衙。
对于大多数胥吏,则以观后效。他还在县衙内开设“公事讲堂”,每月抽空亲自为胥吏讲解律例、公文格式,提高其办事能力与规矩意识。
恩威并施之下,衙门风气为之一新,办事效率提高,百姓告状也容易了许多。
三把火烧过,青牛县面貌悄然改变。
吏治稍清,赋税稍均,水利初通,民心渐附。林石头并未因此自满,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要让青牛县真正“富裕强大”,还需在“兴文教、劝农桑、通商贾”上下更大功夫。
是灵魂深处那个冥冥中的“考验”原动力也好,是他作为林石头自身的人生抱负也罢,现如今,他必须要朝着这个奋斗目标迈进。
那就是要成为最成功的一方父母官!
而在此期间,他与姜若嫄的婚事,也因他政务繁忙,一再推迟。
姜若嫄毫无怨言,反而时常通过父亲或亲自以送衣物、点心为名到县衙后宅探望林石头。
她帮他整理文书,照顾起居,温柔体贴,成为他繁忙公务后最温暖的港湾。
两人感情,在共同的期待与默默的支持中,愈发醇厚。
这一日,林石头正在书房与陈师爷商议如何引进新的桑蚕品种、鼓励百姓织布,以增加收入。
忽有衙役来报,说是府城来了公差,传达知府钧旨。
林石头心中一动,整理衣冠,前往二堂接旨。来的是一位府衙的经承,面色严肃,宣读了知府手谕。内容大致是:近来府库吃紧,朝廷又有加派,命青牛县于下月之前,额外上缴“协济银”五千两,以应府城修葺城墙、赈济流民之急。
五千两!
对于刚刚缓过气、库房稍有结余的青牛县而言,无异于一笔巨款!
而且时限紧迫!
陈师爷眉头紧锁,低声道:“大人,此乃惯例‘摊派’,各县皆有。只是这数额……怕是有人见我县清丈后库房稍裕,故意加码。”
林石头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涛翻涌。
地方官的难处,往往不在明处的敌人,而在这些来自上峰的、看似合理却可能盘剥地方的压力。
若强行征收,必加重百姓负担,前功尽弃;若抗拒不交,则得罪上官,前程堪忧。
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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