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不再言语。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燃烧的躯壳,看清里面那个疯狂而骄傲的灵魂。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向乌骓,解下缰绳,轻轻抚摸着马颈,低语了几句。通灵的神驹打了个响鼻,温顺地被他牵到石屋门口。
陈意晚咬着牙,一步一踉跄地挪到马旁。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焚心之痛和经脉撕裂之苦,冷汗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又被体内那股狂暴的热力蒸腾。她抓住马鞍,试了几次,才凭借着一股狠劲,艰难地翻上了马背。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光了她刚刚榨取出的所有气力,伏在马颈上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云凌将水囊和干粮系在马鞍旁,目光扫过她不断渗出血丝的指尖和那根重新插回发髻、却仿佛带着诅咒的乌簪,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地走到驿站废墟边缘,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东南方向的沙海。
天色已大亮,烈日灼烤着无垠的黄沙,热浪扭曲着空气。远处,一道连接天地的昏黄幕墙正在缓缓移动——那是沙漠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沙暴的前兆!
“走!” 云凌冷喝一声,不再看她,当先一步踏出,身影如青烟般飘向沙海,速度并不快,却恰好能为她引路,并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策应的距离。
陈意晚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志。她伏低身子,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驾!”
踏雪乌骓长嘶一声,四蹄发力,如同一道离弦的黑箭,冲出了驿站废墟,紧跟着前方那道青色的身影,一头扎进了滚滚热浪之中。
疼痛!无休无止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陈意晚的意志。焚心之力在疯狂燃烧她的生命,带来的力量却在飞速消耗,与枯魂咒力的阴寒在她体内激烈冲突,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中间撕裂!每一次马蹄落下带来的颠簸,都如同重锤砸在她碎裂的脏腑上!视野模糊不清,耳中嗡嗡作响,只有前方那道在热浪中微微扭曲的青色背影,如同海上的灯塔,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方向。
她死死咬着牙,嘴唇早已被咬烂,鲜血混合着汗水滴落在马鞍上,迅速被高温蒸干。手指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她一遍遍在心中嘶吼,用那仅存的、骄傲到偏执的意志,强行驾驭着身体里那头即将脱缰的、燃烧的野兽。
云凌始终在前方十丈左右的距离,沉默地引路。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步伐稳定得不可思议,仿佛这能烤焦一切的沙漠和身后那个正在自我毁灭的女子,都未能让他产生丝毫动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远超常人的灵觉,正如同无形的丝线,时时刻刻紧绷在身后马背上的那个人身上,感知着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流逝的生命力和那两种力量冲突带来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紊乱气息。
两个时辰在无尽的痛苦煎熬中缓慢流逝。烈日当空,沙海变成了巨大的蒸笼。陈意晚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不断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焚心之力开始衰退,枯魂咒的阴寒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与炽热交织,带来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
就在她几乎要握不住缰绳,即将坠马的瞬间!
前方引路的云凌,身形毫无征兆地骤然一顿!一直平稳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几乎在同一时刻!
嗤!嗤!嗤!
三道细微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从侧前方一座巨大的沙丘后电射而出!并非箭矢,而是三根细如牛毛、在烈日下几乎完全透明的冰蚕丝!丝线顶端,系着三枚闪烁着幽蓝寒芒的菱形飞针,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精准无比地分别射向云凌的眉心、咽喉和心口三大死穴!时机、角度、速度,狠辣刁钻到了极致!显然是顶尖的暗杀高手,潜伏已久,就等着这稍纵即逝的出手时机!
偷袭!又是血鹫教的埋伏!
云凌眼中寒光一闪!面对这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绝杀,他竟似早有预料!一直空着的双手在身前划出一道圆融的弧线,掌心之中那股“空寂”之意瞬间弥漫!
混沌——归尘!
三枚淬有剧毒、足以洞穿金铁的飞针,在进入他身前三尺范围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能令万物腐朽的墙壁!那细若游丝的冰蚕丝率先无声断裂、湮灭!三枚飞针去势骤减,针尖上幽蓝的毒芒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消失!精钢打造的针身迅速变得灰败、失去所有光泽,随即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无声无息地解体,化作三撮细微的金属粉尘,飘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然而,就在云凌化解飞针偷袭的同一刹那!
异变再起!
他脚下的沙地,毫无征兆地轰然塌陷!一个直径丈许的流沙漩涡瞬间形成!恐怖的吸力从中爆发,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缠绕住他的双足,要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这流沙显然经过人为的精心布置和催动,爆发得极其突然和猛烈!
上下交攻!暗器袭杀只为牵制,这流沙陷阱才是真正的杀招!
云凌的身形在流沙恐怖的吸力下微微一沉!但他脸色丝毫未变,足底轻点,一股磅礴的“寂灭”之力透入流沙,那疯狂旋转吞噬的流沙漩涡竟骤然一滞,仿佛被瞬间冻结!虽然只能阻滞一瞬,但对他而言,已然足够!
可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因流沙阻滞而出现那微不足道的一丝凝滞的瞬间!
真正的杀招,终于图穷匕见!
一道模糊虚幻的身影,如同从沙地里钻出的幽灵,毫无征兆地紧贴着云凌背后的影子浮现!此人全身笼罩在一种能扭曲光线的诡异灰袍之中,气息完全内敛,如同死物!他手中握着一柄不过尺半长短、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的短刺,悄无声息地刺向云凌的后心——命门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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