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无碍了吧?”社兵刘克林来医棚看望自己背过来的小姑娘。
何玉芬十分感激,忙拉着他在一旁坐:“多亏了你,好多了,二妞啊,还不谢你大恩人。”
黄二妞换了干衣服,又喝了些红枣姜热茶,吃了热汤饭,梳洗一番,气色已好了许多。
她做了万福礼,含胸低头:“多谢林哥儿。”
刘克林想阻止她起床,却又不知手放哪里。
一旁的保安堂知事韩云英见这小伙耳红局促,不禁笑道:“小兵刘克林,你做的很好。”
此时棚外传来群声欢呼:“众志成城!”
范大杏一边为割伤的村民包扎,一边道:“咱们农会就是好,我刚来时,也和这二妞一样,怯生生的,见谁都怕。二妞读书了没?”
黄二妞对这些女大夫很是亲近,她道:“读了,我在高岗镇小学。”
何玉芬欣慰道:“我说丫头家还读个啥书,但咱农会非让送去上学,还不许缠足,我想着反正也不花钱,中午还能混个饱肚子,那便去吧。”
韩云英摇了摇头,言道:“二妞也好了,不用呆医棚,你们出去转转,一会该放饭。”
附近灾民都在围着瞧热闹,三人也挤进去,见周会长和各厂厂长、县会长、县代议员等人议事。
周怀民手持苏州昌泰布行、山西昌荣号等人捐赠的银票,叹道:“各家钱庄银号,在我农会都无分号,要兑银,还要去开封,极为不便。当下之急,百姓手里无银,但勤奋有胆识的村民又想干一番大事业。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苦思冥想,有了计策,要成立一家保民银行。”
“保民银行?”周怀民一言,如静湖中投入石子,在众人中泛起涟漪。
鲁世谨心道,银行?难道是钱庄与商行一体的铺面?这周怀民善于巧思,见识颇为惊人,这次为了灾后重建和百姓生计,他怕是下了功夫,想出来这么一个闻所未闻的银行。
问道:“保民银行和钱庄有什么不同?”
不仅鲁世谨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既然名字不同,定有不同之处,所有商贾都期待周怀民讲解,跟着农会,学到了不少挣钱的门道。
周怀民道:“其实大同小异。相同之处,其一乃是货币兑换,大家经常兑银兑钱,这个都知道。其二乃是存贷。”
他晃了晃手里的银票:“其三便是汇兑。那不同之处,便是保民。”
众人听了一点也不意外,周会长定然出于此目的才要另起炉灶。
“如何保民?其一:资金安全。钱庄多是私人商号,或是几家合股,而保民银行,乃是农会辖制,如同保民商行,以我周怀民的诚信为基,农会资产为抵押物,保障百姓避免钱庄倒闭跑路之损失。”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
吴江河、鲁世谨和这些本地的厂商不同,多地买进卖出,采买货物,携带银两甚为不便,而银票各家钱庄未必都有分号,深知其痛。
不过吴江河不知农会的口碑,在他眼里,农会和大商号没什么区别。
“其二:铸币权。作为农会直属商行,具有发行货币之权。”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只目露震惊,却并不言语。
人人都知,新朝或新皇登基,都会铸币造钱,比如崇祯元年的崇祯通宝。周怀民此意,乃是要登基称帝!
周怀民笑道:“我并非为了贪图虚名,而是出于保民之重任解决问题。举个例子,密县二郎庙村的货夫许祖旺,每日奔波劳苦,收的是铜钱,但想买件家具,铺面里拒收铜钱,而收银钱,许祖旺就需到钱庄拿铜钱兑银子。但银钱兑比每日俱下,月初一千比一,月末一千五比一,他的劳苦逐日贬值,许祖旺本就贫苦,却因此更是难买一件家具。”
此言一出,围观村民愤然嚷道:“正是如此!周会长!”
“周会长!我是自家卖豆腐的,挣得都是分文,到手五文,花出去却只值四文!”挑担来此贩卖的鲁庄村民喊道。
杨家庄养鸡厂厂长杨化成喊道:“这么一说,想起咱之前给朝廷交税,几文几文的挣,但朝廷却要银两,到钱庄换钱,被刁难说铜钱被刮边,故意克扣。朝廷也要缴纳火耗,都摊派到咱们身上。”
杨化成这话戳中绝大多数人的悲痛往事,不住的痛骂狗官朝廷,反正这里也没人管。
登封县商务堂知事陈登道:“确实如此,现在丁香集的杨秀莉豆腐、老杨汤饼、卦摊、客店、菜贩老武都和我诉苦,这事我也和商务院反映过。”
偃师县商务堂干事李太真也道:“晨光镇紧挨洛阳官道,来往的行商官宦嘈杂,给的铜钱有万历钱,天启通宝,崇祯通宝,甚至还有宝钞,茶摊、粥铺、书摊都会吃暗亏。”
一旁围观的范大杏突然道:“周会长!俺家卖的屈婆饮子也是这般,收的钱啥都有,换银都不好换!”
吴江河想起前些日子在朱仙镇的事,他道:“这大明自立国起就是这般,货币乱哄哄,前天在朱仙镇,说书先生也捏着鼻子收了。”
货币,关系到每个人的生计,各厂商、村民都在私下交头接耳诉苦自己经历。
周怀民安抚道:“诸位,诸位,所以我农会才要铸币,不需要摊派火耗、不需要银兑铜、也不需要铜兑银、更无需剪刀小秤,总之把咱乡亲们困扰吃亏的事,全都解决掉!不能让朝廷一直吞咱们的血汗钱。”
“好!”围观的灾民、社兵、干事、摊贩们欢呼,反正周会长说了,这事就能办成。
高岗镇陈寨村民王头生心道,这些厂长富商,大多是只顾赚钱的,虽说和农会打的火热,但平时也不把自己这些厂工当回事,哪里还想着小民小贩日进分文的难处?
也只有周会长,以及农会和保民号,才时刻挂念着自己这些贫苦百姓生计。
社兵刘克林拍掌喝好,自己平时只在嵩县老家,这几日大开眼界,特别是今日,得见周会长与各县有头有面的人物在此席地议事,周会长年纪轻轻,但懂的真多,又关爱自己这般穷苦百姓,一举一动,魅力十足,让自己发自内心的崇拜和钦佩。
密县石桥镇何员外叹道此事并非那么简单,从大明立国之初的宝钞,后有铸造铜钱,再有海外白银流入,又经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坐实白银货币,民间仿造、刮刻铜钱者无数,官府铸造也是越来越低劣,上下贪腐。不过有一点自己很是佩服,自己在乡里的名声也算是不错的,但也从未站在这些穷苦百姓的角度上,看到问题,并解决问题。
周怀民这么一个大富商,手里又有兵马,却仍不忘初心,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百姓着想。此人的威望和口碑,不是白白得来的。
新任水利司司长夏士誉内心暗暗赞许,与周怀民接触不多,上次是在高岗镇郊外的打麦场上,他舌战儒生,革发青年,今日听他论政,乃是有仁君之范。
白窑工具厂陈家茂、福民制酱厂常永福、杨家庄养鸡厂杨化成等人,都是贫苦佃农出身,靠跟着周怀民发家致富,有了不小的产业。特别是陈家茂,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婆娘,又救了儿子,且多承接农会核心工艺,获利不菲。
如周怀民这般,尚且不忘初心,时刻不忘为了天下万民,自己更不能忘了来时路,要时刻跟着助威。
吴江河听了和自家掌柜互视一眼,心里冷道,这周怀民到底年轻,无知者无畏,国朝几百年都没解决的事,能被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轻易解决?
周怀民却不管那么多,又道:“经总院商议,调任税务院院长吕明祎,为首任保民银行行长。”
一旁和年邦弼负责登记造册的吕明祎站起,众人看了,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子瘦且结实,个头不高,腿稍微有些走形,听说年轻时被狼咬的。
吕明祎拱手道:“我一个快入土的人了,周会长瞧得起我,让我再发光发热,我也不能不识抬举,我也不懂这银行事务,用咱农会的话说,摸着石头过河呗。”
众人哄笑声中,吕明祎宣誓就职。
周怀民笑道:“吕老过谦,其人德高望重,办事谨慎,又两袖清风,为人正直,乃是我农会各院堂年轻干事们的表率。”
保民商行行长李升,见此番事了,赶紧反馈自己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缺盐!
碱厂生产时断时续,下游众多产业都受到影响,比如造纸业,当各纸坊、厂适应了碱化七日成浆,再难回到之前的老工艺。
还有布染厂等等都翘首以盼。
可为了保障百姓生计,还是优先投放到各村杂货店及集市,即使如此,仍是缺盐。
众厂商、村民见李升提出来此事,各自嚷道求农会解决盐的问题。
福民制酱厂常永福为难道:“周会长!现在盐一直管控限购,我为咱保民营供菜都难,收的菜多放几日就烂了!”
围观百姓商贩也道:“周会长!秋萝卜、白菜要下了,俺们都要腌制萝卜干、咸菜呀!”
吴江河突然心怦怦直跳!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虽然和自己产业不沾边,但造纸各坊七日成浆的秘密竟和盐有关!这可是价值连城的配方啊!
吴江河不知道,其实决定七日成浆的并不是盐,而是碱。
这对于各厂,现在已经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但众人还是不知道,盐是如何变成如此神奇的碱。
周怀民也有难处,即将开建的玻璃大棚,更是需要消耗海量的碱。
他环视四周,肃然道:“盐受朝廷盐引管控,咱们农会如想摆脱缺盐的情况,就必要要占据盐矿,自行开采。这就意味着,咱们要与朝廷开战。今日既然大多数代议员都在,就请平安院院长杨院长主持平安院大会,此等开战之大事,需平安院投票决定。”
平安院院长杨君岳上前来,负手道:“农会章程乃是人民之声,我平安院众代议员代表着百姓的期盼,人民的眼睛和声音。人民有命,农会就必须去做!各记实,为代议发纸笔,开始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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