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刚盖下去没多久,宫里又来人了。
这次不是影察员,也不是户部小吏,是韩信的亲随。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外面裹着油布,边角都磨得起毛了。他一路跑到议事殿门口,鞋都跑掉了一只,喘得话都说不顺。
守门内侍认得他,没拦,直接放行。
这时候刘邦还坐在原位,饼早就吃完了,茶也凉透。他正盯着沙盘出神,手指还在轻轻敲桌子,像是在数节奏。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那亲随跪下来递东西,就知道——有事要报。
“韩将军让送来的。”亲随低头,“说是急件,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
刘邦接过竹简,解开绳子展开一看,眉头慢慢皱起来。
上面写的不是战报,也不是军情,是一堆数字和符号,密密麻麻,看着像天书。但他认得几个关键词:**信号延迟、数据断连、算法失效**。
他看完把竹简往案上一拍:“这玩意儿不是说全国都能跑吗?这才推了几天,就卡壳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韩信到了。
一身常服,没穿甲,也没带剑,手里拎着个木盒,看着像个修工具的匠人。他进门后先拱手,动作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着急解释。
“陛下,西北三郡反馈,算法在山地跑不动。”他说,“南方两个州,服务器一天崩五次。边境节点更糟,传个指令要等半盏茶。”
刘邦盯着他:“你当初怎么说的?‘一套算法打天下’,现在呢?”
“我说的是实话。”韩信打开木盒,拿出几块刻满纹路的铜片,“但现在发现,地形不一样,网络也不一样。有的地方信号像爬坡,有的像跳坑,硬用同一套逻辑,肯定翻车。”
刘邦哼了一声:“那你打算咋办?等它自己好?”
“不能等。”韩信把铜片摆成一圈,“我已经带人改了三天。现在搞了个新模型,叫‘动态权重补偿’。简单说,就是系统自己会看路,哪条通就走哪条。”
刘邦听得半懂不懂,但听出一点:这人没甩锅,也没找借口,而是直接动手修。
“那你修好了?”
“还没完。”韩信摇头,“模拟跑得通,实地还不行。函谷关那边试了一次,数据包飞一半没了。我守了一夜,才发现是军用信道占了频段,咱们的算法挤不进去。”
刘邦笑了下:“合着你还得跟自己人抢网?”
“对。”韩信点头,“所以我加了个双轨制。核心计算走主道,次要数据走边缘缓存。就算主路堵死,也能降级运行,不至于瘫痪。”
刘邦摸了摸下巴:“听着像赶集走大路,下雨就抄田埂?”
“差不多。”韩信嘴角动了一下,“反正不能停。”
两人正说着,外面又有动静。
一个技术官模样的人冲进来,衣服都被汗浸透了,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小铁片。
“将军!岭南那边炸机了!高温湿气太大,主板撑不住,已经倒了两个兄弟!”
韩信心头一紧,立刻转身问:“测试进度?”
“还差一轮……要是补不上,整个南方适配就得延期。”
屋里安静了几秒。
刘邦看着韩信:“你要是现在收手,没人骂你。新技术嘛,谁还没个翻车的时候。”
韩信没看他,盯着那块烧焦的铁片看了很久。
然后他开口:“给我沙盘。”
士兵立刻抬来作战沙盘,韩信蹲下去,用手抹平地形层,在南边画了个圈。
“不用等设备。”他说,“我们人工推演。把缺失的数据流拆成七段,每段安排三人交叉校验,用最土的办法,先把结果算出来。”
刘邦挑眉:“你不怕算错?”
“怕。”韩信站起身,“但更怕什么都不做。现在各地都在等这套系统落地,水利、粮运、税改全绑着它。我不可能因为天气热、山路陡就告诉百姓——对不起,技术不行,再等等。”
这话一出,刘邦没再说话。
他盯着韩信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你现在说话都有股火药味了。”
“被逼的。”韩信也笑了一下,“天天看日志看到半夜,做梦都是报错提示音。”
接下来三天,整个皇宫西侧的偏殿成了临时指挥点。
韩信带着团队轮班熬,饿了啃口干饼,困了拿冷水泼脸。他们把所有区域的问题分类标记,按环境分出七种模式:高寒、潮湿、强干扰、弱信号、多节点、低功耗、突发断连。
每一类都配上应急方案,写进《多态运行白皮书》里。
第四天清晨,最后一轮测试完成。
热力图铺开,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三百多个监测点全部亮起绿灯。
韩信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抱着三份材料进了宫。
第一份是原始故障记录,全是红标警告;第二份是优化路径图,一条线连着一条线,像织网;第三份是最终运行热力图,整张图一片通明。
他把东西放在案上,站直了身子。
“陛下,搞定了。”
刘邦一张张翻完,抬起头:“你就不怕我说你吹牛?”
“不怕。”韩信说,“您可以随便抽一个地方验证。哪怕是深山老林,只要接得上信号,算法就能活。”
刘邦点点头,手指在热力图上划过一圈。
“你知道我最烦啥吗?”他忽然说,“不是技术不行,是有人出了问题就躲。要么怪底下人笨,要么怪条件差,反正自己没错。你倒好,锅背了,活也干了。”
韩信笑了笑:“我是干活的,不是甩锅的。”
刘邦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那你说,啥叫真正的算法?”
韩信顿了顿,答:“不是生来完美,而是在千般限制中学会呼吸。”
屋里静了一下。
刘邦笑了,把竹简卷好递回去:“下次别写那么复杂。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画图就行。”
韩信接过卷册,抱在怀里。
他知道,这一关过了。
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的肩上。
他站在殿中,等着下一步命令。
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准备翻开下一页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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