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并未在白龙军主将为何未亲自前来这件事上继续深究。
他话锋一转,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份合作的具体设想,不知谢军师可愿一听?”
谢执烽听罢抬眸看去,“洗耳恭听。”
九日平静开口,“南夏想借你我两军之力抵御北渊,我们亦需借势破局,本是各取所需。”
“可北渊一旦退去之后呢?以南夏一贯的行事作风,届时翻脸背盟、过河拆桥,绝非意外。到了那时,你我两军又当如何自处?”
他略作停顿,见谢执烽凝神静听,并无打断之意,便继续说了下去。
“依我之见,与其全然受制于人,不若你我两军私下另立一个稳固的小联盟。表面仍与南夏维持三方盟约,以顾全抗敌大局。暗地里,你我则彼此呼应,共同防备南夏日后可能的反噬。如此一来,进退皆有余地。”
谢执烽听罢,眼睫微垂,似在心底迅速权衡这番提议的分量与风险。
九日见他并未直接否定,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显然对此已有成算。
谢执烽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座的几名九日军将领,见他们神色平静,并无丝毫讶异,心中顿时了然。
想来这番提议,只怕九日军内部早已商议妥当,今日不过是借着白龙军来使上门的时机,顺势摊开罢了。
果然,能在这九日军中站稳脚跟的,没有谁是心思浅薄之辈。
场上唯有张虎仍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压低声音嘀咕:“这…这不就等于背着南夏另结一伙吗?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九日听到他这直白的嘟囔,不由轻声笑了,“这位兄弟言重了。战场之上,多留一条路,总不是坏事。”
张虎皱了皱眉,还是转向九日,问出了心中的忧虑:“那……你们又如何保证,将来不会转头背叛我们白龙军?”
“谢军师方才不还说,你我两军理念相通么?既志同,自然道合。背弃盟友之事,非我军所为。”
听到这话,谢执烽心下冷笑。
理念?同盟?这些挂在嘴边的话,不过是局势需要时的漂亮说辞罢了。
真到了生死存亡或利益攸关的时刻,一纸盟约与几句空谈,从来都薄如废纸,该背弃时,谁又会真的手软?
张虎在边上听得眉头越拧越紧,忍不住闷声道:“说来说去,要是没点实在东西拴着,这盟约跟一张废纸有什么两样?你们九日军的信誉老子还信不过呢。”
座中几名九日军将领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其中一人则目光一凛,开口怒斥:“放肆!你当我们九日军是什么不守信用的阿猫阿狗?!”
主位上的九日只将手轻轻一抬,那将领便即刻收声,只是面上犹带几分不忿。
他看向张虎,非但不恼,反而朗声一笑:“这位兄弟话虽直,理却真。”
“所以,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一纸盟约,而是一个更牢固的联结。你我两军之间,可共建一支精干联动的军队,譬如称为‘九龙联军’,专司要害之事。
“这支军队,可互通部分要害军情,共掌一条补给线路,或互派信使常驻。彼此有所牵制,亦有所依存,如此,信任方能真正落地生根。”
“待北渊退去,两方之约自可作罢,而这支联军是存是解,届时再凭你我心意共商。不知谢军师意下如何?”
听到这些话,谢执烽微微皱眉。
眼下局势已明,九日军提出的方案虽暗藏机锋,却也是当前最可行的选择。
白龙军需要这个盟友——至少现在需要。
“诚如大人所言,”谢执烽展颜一笑,“我白龙军,愿与九日军并肩一战。”
接着,双方就“九龙联军”的规模、指挥权属、情报共享方式以及粮草调配等具体事宜,又来回商讨了数轮。
……
眼见最核心的合作意向终于初步落定,谢执烽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抬眸看向主位上的年轻男子,仿佛随意开口:“大人看着极为年轻,敢问几岁?”
书房内的空气因谢执烽这突兀的一问而凝滞了片刻。
年龄,在军营中往往是资历与威望的象征,如此直白地询问一军统帅,近乎是一种冒犯。
不仅那几位在座的九日军将领面色微沉,连张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下嘀咕。
老谢这是怎么了?当着人家这么多下属的面问这个,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休得无礼!”
果然,方才末座那位黑脸将领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我家大人的年岁,也是你能随意探问的?”
谢执烽神色不变,轻声笑道:“将军息怒,谢某绝无他意。只是见大人如此年轻俊杰,便已执掌九日军,威震西北,不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心生敬佩罢了。”
主位上的年轻人并未因这冒昧的问题而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他随意地调整了一下撑着脸颊的手势,姿态依旧闲适,甚至带着点与这严肃气氛格格不入的慵懒。
“本大人确实年轻,也正因如此,当初才一直以面具示人,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质疑。”
他目光不躲不闪地迎向谢执烽,“只是不知谢军师接连探问这些旧事私情……究竟所为何事?”
谢执烽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心下顿时明了——自己今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方才在商讨‘九龙联军’细节时,他已借着话头旁敲侧击了几处,却皆被对方不动声色地绕开。
而正是这番过于滴水不漏的回避,反而透出一股刻意。
像是怕他问出什么一样。
恐怕……
这位九日大人,与陈杨舟那位失踪多年的弟弟陈杨旭之间,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谢军师,”主位上的年轻人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话,本大人想单独与你一叙,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谢执烽闻言,心头微动。
他正有些话不便当着众人问,此举正中他下怀,“乐意之至。”
九日略一颔首,看向左右:“你们都先退下吧。”
“大人,”近处一名亲卫立即抱拳,“请容属下留在屋内,此人若要对您不利……”
九日眼皮都未抬,只淡淡瞥去一眼,“退下。”
那名亲卫喉头一哽,终究不敢再言,与其他几位将领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垂首抱拳,依次退出了书房。
另一侧,张虎也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老谢,这……”
谢执烽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神色平静:“无碍,你在外间等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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