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毫无惧色，踏步上前，目光如电直视王德。
“王夜叉！休要血口喷人！杨某此来，只问一句，襄阳重地，你是要把它交给那跪金求和的秦桧，还是要交给千万盼王师北定的中原百姓？！”
王德一怔。他虽奉命而来，内心对议和亦深为不满，更同情岳飞遭遇，被杨再兴一问，气势稍挫，但仍强硬道：“休得胡言！王某奉的是朝廷旨意！尔等聚众为乱，才是祸国殃民！”
杨再兴厉声道：“祸国殃民者，是那班昏君奸相！”
“王德，你也是厮杀汉，难道看不出和议乃缓兵之计？金人狼子野心，早晚必撕毁和约！”
“届时若无襄阳屏障，江南亿万生灵涂炭，这罪过，你王夜叉担得起吗？！”
“你！”王德怒极，却一时语塞。
周围闻讯赶来的襄阳守军越聚越多，皆沉默地看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杨再兴环视四周将士，朗声道：“弟兄们！我杨再兴今日来，不是要夺谁的权，是要保住咱岳家军流血打下的基业，保住抗金的根本！”
“愿信我杨再兴，愿随岳元帅遗志继续抗金的，站过来！若觉朝廷旨意不可违，杨某绝不强求，即刻转身出城，你我战场上见分晓！”
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愿随杨将军！”
“岳元帅冤枉！”
“誓死抗金，保卫襄阳！”
越来越多的军士涌向杨再兴身后，其中包括许多中下层军官。
王德的亲兵被这阵势所慑，面露惶恐。
王德脸色铁青，他深知若强行弹压，必致火并，襄阳顷刻大乱。
他死死盯着杨再兴，见对方目光坦荡，毫无私心，心中亦是复杂。
他素知杨再兴勇猛，是条好汉，今日一见，更觉其气概非凡。
良久，王德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沉声道：“杨再兴！襄阳之事，关乎重大，非你我一言可决。你既以岳家军自居，敢不敢与王某按军中规矩，斗将决胜？”
“你若胜，襄阳防务由你主持，王某上书朝廷，自陈无能！你若败，立刻解散部众，听候朝廷发落！如何？”
斗将？杨再兴眉头一挑。
这确是避免同室操戈、快速决定归属的法子。
他对自己武艺极有信心，但王德亦是成名已久的猛将，不可小觑。
“好！就依王将军！”杨再兴慨然应诺。“何时？何地？”
“明日辰时，校场之上，一决高下！”
“一言为定！”
夜幕降临，襄阳城陷入一种奇异的躁动与等待之中。
无数双眼睛盯着明天的校场，那一战……将决定这座雄城的命运，乃至整个抗金局势的走向。
杨再兴回到昔日岳家军大营，灯火通明，旧部络绎前来拜见，群情激昂。
而留守府中，则气氛凝重，王德屏退左右，独自对灯沉思，目光闪烁不定。
星火已燃，只待明日，是燎原之势，还是黯然熄灭？
襄阳的夜空，星子格外明亮，仿佛无数逝去的英灵，正默默注视着这片他们曾为之浴血的土地。
辰时将至，襄阳校场已是人山人海。
不仅军中将士，连许多闻讯的百姓也挤在辕门之外，翘首以盼。
场中高台之上，两面大旗猎猎作响，一面上书“王”，一面上书“杨”，旗下各设一座。
场心一片空地，便是今日决斗之所。
王德全身披挂，手持一杆浑铁点钢枪，虽年过五旬，鬓角已染霜华，但往场中一站，那股百战老将的杀伐之气依然令人心折。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尤其在那些面露激动之色的岳家军旧部脸上停留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他王夜叉一生桀骜，服过谁？韩世忠算一个，岳鹏举……那是真让他佩服又惋惜的英雄。
今日要与杨再兴这后起之秀放对，胜败难料，但无论如何，这襄阳，绝不能因内乱而便宜了金狗！
“杨将军到！”一声高呼，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杨再兴依旧是一身洗白的旧战袍，未着重甲，手提他那杆标志性的亮银枪，龙行虎步而来。
他面色平静，目光澄澈，仿佛不是来赴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斗，而是寻常的校场演武。
这份从容气度，更让围观者心生敬意。
两人在场心对峙，无需多言，抱拳一礼，便是生死相搏的信号。
“王将军，请！”
“杨将军，请！”
王德深知杨再兴年轻力猛，枪法迅疾，故而一上来便采取守势，浑铁枪舞动开来，如黑龙盘绕，护住周身，劲风呼啸，泼水难进。
他要以静制动，消耗杨再兴的锐气体力。
杨再兴清啸一声，亮银枪如毒蛇出洞，点点寒星直刺王德要害。
他枪法本就犀利，后又得岳飞真传，又经无数血战磨砺，简洁狠辣，毫无花哨。
一时间，场中只见枪影翻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杨再兴枪快力沉，往往一枪刺出，后续数种变化已蕴藏其中，逼得王德不得不全力格挡。
转眼三十余合过去，王德守得滴水不漏，心中却暗暗叫苦。
这杨再兴的枪法不仅快，而且韧劲十足，攻势如长江大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几乎没有喘息之机。
更可怕的是，杨再兴似乎总能预判他的格挡路线，枪尖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入，若非他经验老到，几次都险些中招。
五十合后，王德额头见汗，呼吸略显粗重。
年纪不饶人，久守必失的道理，他懂。
他瞅准一个空档，大喝一声，浑铁枪猛然由守转攻，使出一招“夜叉探海”，枪尖抖动，幻出数道黑影，直取杨再兴上中下三路！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曾凭此阵斩多名金将。
场外一片惊呼！李宝等人手心捏汗。
杨再兴眼中精光一闪，不闪不避，亮银枪如白虹贯日，精准无比地点向王德枪影最实处！
“叮”一声刺耳锐响，两杆枪尖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王德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枪杆传来，手臂微麻，攻势顿挫。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杨再兴的枪势顺势一变，由直刺化为横扫，枪杆带着凌厉风声，拦腰便打！
这一下变招快如闪电，正是岳家枪法中的“回风摆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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