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再次震颤时，韩锋的金月眼已经锁定了那道缝隙。
白袍老者的衣角先扫过光边，像一片被风卷起的云。
等他完全踏出，回廊里的空气突然凝了——他的白发根根竖直，却并非被风吹动，而是每一根都缠着极细的命运线；左手握着的拐杖上，符文正随着他的步伐明灭，正是韩锋在因果回廊门楣上见过的云雷纹；右手背的青黑血管突突跳动，那枚青铜扳指在金月眼下泛着幽光，竟与他当年按在秘录上的血印纹路完全重合。
\"命运守门人。\"老者开口时，韩锋的识海微微发烫，这声音直接撞进他的意识里，\"你通过了因果试炼，但这只是开始。\"
苏婉的八卦镜在掌心转了半圈，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她盯着镜中倒影——老者的位置是空的，只有一团纠缠的命运光带在虚空中翻涌。\"没有生命体征。\"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镜沿，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他体内流动的......是纯粹的命运能量。\"
唐晓晓的《天命书》\"哗啦\"翻到某一页，她的指甲在纸面上刮出细响：\"这里！\"少女的耳垂通红，显然用了全力压抑尖叫，\"记载说，命运守门人是系统最初的设定者，负责监督每一代天师......\"她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老者的白发，\"您是......最初的天师？\"
老者的目光扫过唐晓晓，她手里的书页突然自动翻回封面，古篆文字浮起又消散：\"最初的天师早已死在千年之前。\"他转向韩锋，拐杖轻点地面，回廊地砖立刻爬满金色脉络，\"我是他留在命运里的投影，负责引导继承者。\"
韩锋的拇指轻轻划过掌心里的命运线。
刚才他为苏婉调整运道时，这些线还温驯如丝，此刻却像被风吹动的琴弦，在指尖震颤。
他能感觉到，老者每说一个字，周围的命运线就多出一道暗纹——那是规则的重量。
\"引导？\"他笑了，金月眼里跃动着星火，\"之前在因果回廊推我跳忘川的，也是你？\"
老者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这是韩锋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情绪波动——像一块千年冰突然裂开条缝。\"你记得？\"
\"我记得每一次选择。\"韩锋向前半步，命运线在他脚下织成金网，\"被师父赶出门时咬碎的牙，在潘家园蹲三天等漏的夜，还有......\"他的声音低了些，目光扫过苏婉发梢还未干的水珠，\"在雨里等某个人的伞。\"
苏婉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慌忙低头看八卦镜，却发现镜面里自己的气运光带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金，正随着心跳节奏轻颤。
\"所以你要引导我什么？\"韩锋的指尖扣住命运线，轻轻一扯——老者拐杖上的符文突然扭曲，\"是继续当命运的提线木偶，还是......\"他猛地握拳，所有金纹在回廊里炸成星雨，\"由我来定规则？\"
老者的白袍无风自动。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一团即将消散的雾。\"你比我想象中......\"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温度，是某种类似欣慰的喟叹，\"更像他。\"
\"谁？\"韩锋脱口而出。
但老者的身影已经彻底虚化，只剩那枚青铜扳指悬在半空。
它滴溜溜转了三圈，\"叮\"地落在韩锋脚边。
唐晓晓扑过去要捡，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得后退两步。
韩锋弯腰时，金月眼清晰看见扳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见此印者，可开皇陵门。\"
\"皇陵......\"苏婉的声音突然发紧。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秦岭挖到的半块玉碑，上面的星图与韩锋掌中的命运线竟有七分相似。
回廊尽头传来清越的剑鸣。
红衣女不知何时已站在韩锋身侧。
她的左手仍按在剑柄上，剑身半出鞘，寒芒映得她眼底的警惕几乎凝成实质。
刚才老者出现时，那股腐锈味里混着的，是她师父临终前血衣上的味道——那是只有接触过真正命数之人，才会沾染上的气息。
\"无论你是谁......\"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在回廊里激起回音。
韩锋低头看向脚边的青铜扳指。
命运线突然在他掌心拧成一股金绳，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而去。
他弯腰拾起扳指，套上右手——尺寸竟分毫不差。
\"真正的挑战，开始了。\"他轻声说。
金月眼里，苏婉的气运金带突然暴涨三寸，唐晓晓被黑雾扯乱的运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
而红衣女的命运线，此刻正与他的紧紧交缠，在虚空中画出一把未出鞘的剑。
回廊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封印正在崩解。
韩锋抬头望向光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九个金色大字：\"天师境开，天命归位。\"
红衣女的剑尖又朝前送了半寸，寒芒在回廊地砖上割出一道细痕。
她的左手仍紧扣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老者出现时那股腐锈味，此刻正顺着鼻腔往肺里钻，和她师父咽气前浸透血衣的气味一模一样。\"你说自己是投影，\"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刃，\"可命数污染不会骗人。\"
苏婉的八卦镜突然泛起幽蓝微光，镜面里老者的身影不再是虚无的光带，反而凝出半透明的轮廓。
她指尖快速掐过离坎两诀，镜身嗡鸣：\"他的能量波动和韩锋的天机之眼有共鸣。\"说着抬眼看向韩锋，目光扫过他右手的青铜扳指时，喉结微微动了动——三个月前秦岭玉碑上的星图，此刻正顺着扳指纹路爬向他的手背，像活过来的金线。
唐晓晓早把《天命书》摊在胸前，书页被她捏得发皱。
她踮着脚凑向老者手中的卷轴，发梢扫过苏婉的肩：\"这纹路！
和我在敦煌残卷里见过的'命河图'......\"话没说完，卷轴上的命运光带突然窜出一缕，缠上她的指尖。
少女猛地缩回手，耳垂瞬间红透——那光带竟在她掌心烙下个极小的星芒印记，和韩锋掌中的命运线形状分毫不差。
韩锋的拇指反复摩挲着扳指内侧的刻痕。\"见此印者，可开皇陵门\"的字迹还在金月眼下发烫，而更深处的触感让他皱眉——扳指内壁有几道极浅的划痕，像是指甲用力抠过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潘家园捡漏的老玉扳指，当时那个蹲在墙根的老乞丐，递给他时也是这样，用指甲在内壁抠了三下。
\"你说真正的敌人在天师境最深处。\"他抬眼时，金月眼的星火几乎要烧穿老者的虚影，\"他们篡改命运本源，是为了什么？\"
老者的白发突然垂落，那些缠着命运线的发丝一根根软下来，像被抽走了力量。\"为了让'天命'永远成为囚笼。\"他的声音不再震得识海发疼，反而带着几分沙哑，\"千年前我师父以命为引，在天师境核心设下封印，就是为了阻止他们......\"他的目光扫过韩锋右手的扳指，\"而你，是这枚印最后承认的继承者。\"
红衣女的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猛地转头看向回廊尽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黑影，正顺着墙壁缓缓爬动。\"有东西在靠近！\"她大喝一声，左脚后撤半步，将韩锋护在身侧。
苏婉的八卦镜\"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镜面里的倒影——自己的气运金带不知何时分出一缕，正缠向老者手中的卷轴。\"韩锋，\"她的声音发颤，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这卷轴......在吸收我们的气运。\"
唐晓晓的《天命书》突然自动翻页，纸页翻飞间飘出张泛黄的帛书。
她眼疾手快抓住，上面的古篆让她瞳孔骤缩：\"上面说，开启天师境需要'天命共鸣'！
韩锋的命运线、我的星芒印、苏姐的气运金带......\"她猛地抬头，\"还有红衣姐的剑鸣！\"
韩锋感觉掌心的命运线突然活了过来，像条蛇顺着手臂往上窜。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和卷轴上的光带跳动频率完全重合。\"所以你之前推我跳忘川，\"他盯着老者的眼睛，\"是为了让我的命运线足够坚韧，能承受天命共鸣？\"
老者的虚影终于有了实质感。
他伸手按住韩锋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韩锋一怔——那温度和他师父临终前摸他头顶时一模一样。\"你师父临终前托我给你带句话，\"老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当年赶你出门，是因为在你命格里看见了'天破'。\"
韩锋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七年前雪夜，师父把他的行李扔出门外时，眼里的泪比雪还冷。
此刻金月眼突然泛起刺痛，他看见自己的命运线里，竟缠着根极细的银线——那是师父的命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护了他七年。
\"现在，\"老者退后半步，手中卷轴突然化作千万光粒，\"你需要用这四股力量开启光门。\"他的手指依次点过苏婉的八卦镜、唐晓晓的《天命书》、红衣女的剑，最后落在韩锋的扳指上，\"记住，天师境核心的封印，需要'以命破命'。\"
回廊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光幕开始扭曲。
红衣女的剑\"唰\"地完全出鞘，剑尖直指光门出现的位置；苏婉弯腰捡起八卦镜，镜面映出她发白的脸；唐晓晓把帛书塞进怀里，手指死死攥住韩锋的衣角。
老者抬手在空中划出道金色符文，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一道旋转的光门缓缓展开，门后是无尽的黑暗，却有细碎的星光像萤火虫般飘出来。
韩锋看见自己的命运线正疯狂往门里钻，苏婉的气运金带、唐晓晓的星芒印、红衣女的剑鸣，都在同一时刻发出强光。
\"去吧，\"老者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看了眼韩锋右手的扳指，\"你师父在等你。\"
光门内突然吹出阵风，卷着韩锋的衣角往门里带。
他回头看了眼苏婉发白的脸，又扫过唐晓晓攥得发红的手指，最后落在红衣女紧抿的唇上。
金月眼里，四人的命运线此刻正拧成根金色绳索，朝着光门深处延伸而去。
\"跟上。\"他说，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话音未落，他率先抬起脚，迈入光门。
门内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只余下苏婉攥着八卦镜的手微微发抖，唐晓晓松开的衣角还残留着体温，红衣女的剑鸣在回廊里荡起回音——而光门，仍在旋转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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