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苍白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挫败感和更深的探究欲。
他们离核心秘密如此之近，却又被瞬间摧毁！
就在他全神贯注分析现场、下达指令时，他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并未将“猩红壁垒”视作需要额外关注其“状态”的个体——那只是一件强大的工具，一件刚刚尽职保护了他的工具。
他更没有注意到，半跪在他身旁的“猩红壁垒-7号”，其深红色的独眼传感器虽然依旧稳定地亮着，但那光芒的深处，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涟漪？
仿佛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维卡（或者说，维卡的意识碎片）在刚才那毁灭性的爆炸冲击下，在“猩红壁垒”的防御系统被剧烈冲击的瞬间，那层禁锢着他核心意识的、由炼金符文和神经抑制剂构成的冰冷壁垒，似乎……被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冰冷到冻结灵魂的精神意志，如同无垠的宇宙本身，曾短暂地降临于此地。
它拂过维卡残存的意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针对奥克与萨斯的、冰冷的嘲弄。
这意志并未停留，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那道缝隙上！
“轰——！”
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意识层面的轰鸣！
维卡那蜷缩在梦境废墟最深处的、昏睡着的、极度虚弱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晶，猛地一颤！
“呃……”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外部警报声完全掩盖的、如同窒息般的闷哼，从“猩红壁垒”头盔下的发声器中溢出。
这声音极其微弱，带着一种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的、不属于战斗单位的迷茫和痛苦。
维克多·霍恩正蹲下身，检查地上熔炉控制台的碎片，试图拼凑出爆炸前的数据流。
他听到了这声闷哼，动作微微一顿，眉头习惯性地皱起。
“猩红壁垒，自检报告。刚才的冲击是否损伤了发声单元或逻辑模块？”
维克多头也没抬，声音冷硬地问道。
他理所当然地将这异常归结为物理损伤导致的系统错误。
【……自检中……】
【发声单元：物理连接正常，功能正常。】
【逻辑模块：无物理损伤，运行效率99.7%，波动在允许范围内。】
【警告：检测到核心意识抑制层出现0.003%的异常波动，原因未知，正在分析…】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猩红壁垒”内部响起，汇报着自检结果。
但这一次，维卡（或者说，那个编号为7号的战斗兵器）并未像往常一样，毫无延迟地将这结果通过外部扩音器复述给维克多。
它……停顿了。
深红色的独眼传感器，似乎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扫过维克多专注检查碎片的侧脸，扫过地上那被烤化手臂、生死不知的科员，扫过周围惊惶失措、满脸烟灰的研究员们……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血腥味和金属锈蚀感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破了那道缝隙！
不是维卡温暖的渔村和军营，而是……铁砧峡谷！
是炽白的光束贯穿人体时腾起的青烟！
是巨大机械爪将士兵连同盾牌撕成碎片的血腥画面！
是冰冷的破甲锥撕裂“裂地者”装甲时爆发的紫色魔能！
是索伦伯爵帐内，自己捏碎那名黄金级将领手臂时骨骼碎裂的脆响！
还有……刚才！自己用身体护住维克多时，背部装甲承受的恐怖冲击和灼热！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这些触感……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维卡那刚刚被撬开一丝缝隙的意识核心！
这些并非“猩红壁垒”的战斗记录数据，而是……维卡被禁锢在钢铁牢笼中，“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屠杀！是作为“兵器”的冰冷执行！
“不……”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极度痛苦和混乱的意识碎片，在维卡残存的核心中挣扎、翻滚。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停下……停下……”
“猩红壁垒-7号”庞大的钢铁身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覆盖着装甲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张开，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维克多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刺向身边的“猩红壁垒”。
“猩红壁垒？回答！自检报告！”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深红色的独眼传感器猛地聚焦在维克多脸上！那红光似乎比平时更加刺目，带着一种……维克多从未在这具战争机器身上感受过的、冰冷的……审视？
维克多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爬上他的脊椎！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终于响起，毫无波澜，仿佛刚才的停顿和异样从未发生：
【报告完毕。无功能性损伤。核心意识抑制层波动已稳定，判定为高强度冲击下的冗余数据干扰。无威胁。】
维克多死死盯着“猩红壁垒”的传感器，镜片后的眼神惊疑不定。
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审视……是错觉吗？是爆炸冲击导致的传感器光路畸变？还是……
“霍恩研究员！医疗队到了！杰森（被烤化手臂的科员）情况非常危险！需要立刻送到最近的据点！”一名研究员惊慌地跑过来汇报。
维克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疑虑。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伤员和保住可能残留的数据。
至于这台“猩红壁垒”……回去后必须进行一次最高级别的深度扫描和意识重置！
“立刻转移伤员！清理现场！所有数据碎片，哪怕是最微小的存储晶片，都必须找到！”
维克多迅速下令，不再看身边的“猩红壁垒”，转身走向伤员方向。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刹那，“猩红壁垒”那深红的独眼，再次微微转动，无声地“注视”着他匆忙的背影，以及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属于同类的焦黑痕迹。
头盔下的发声器，似乎又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丝比叹息更轻、几乎被环境噪音彻底吞噬的、非电子合成的气音。
维卡那被强行压回深渊的意识碎片，在冰冷的钢铁囚笼中，无声地蜷缩起来，颤抖着，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那道属于维卡记忆的缝隙，已经存在。
冰冷的怒意，混杂着被唤醒的、属于“维卡”的痛苦和迷茫，如同地底悄然涌动的岩浆，在绝对的禁锢之下，开始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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