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区边缘的防风墙下，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金属。那位母亲跪在装甲车履带前，围巾边缘结着蓝莹莹的霜晶，像一串微型的狼首图腾。她怀里的婴儿穿着红色连体衣，正吧嗒着手指看雪花飘落，完全不知晓周围的死亡气息。
「求求你们......」母亲的手掌拍在履带上，冻疮破裂的血珠冻成暗红色冰晶，「他体温正常！刚做过检测！」她抬头望向装甲车顶部的士兵，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露出下方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知道焦土令，我自愿留在感染区，但孩子是无辜的！」
装甲车舱门滑开，士兵小王探出头来。他的防毒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右眼下方爬着蛛网状霜花，那是二级感染的征兆。当他看清母亲怀里的婴儿时，瞳孔猛地收缩——婴儿的连体衣上，绣着与他夭折女儿相同的小熊图案。
「把孩子给我。」小王扯掉防毒面具，霜花覆盖的左脸狰狞可怖，右脸却挂着温柔的微笑，「我带他去安全区，那里有恒温保育箱。」
母亲犹豫了一瞬，突然把婴儿塞进小王怀里，自己后退两步坐在雪地上：「谢谢......谢谢......」她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霜化的双手，无名指上的银婚戒闪烁着微光，「告诉他，妈妈很爱他......」
小王抱着婴儿转身时，母亲的声音突然被风雪撕碎：「他叫暖暖！记住，暖暖！」装甲车的引擎声掩盖了后续的话语，小王透过观察窗望去，看见母亲正用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写着什么，霜花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很快覆盖了半个身体。
指挥中心的卫星云图上，三百架无人机组成的蜂群正在感染区上空盘旋，每个光点都装载着五百公斤凝固汽油弹。林野的战术目镜显示，感染区边缘的平民撤离率不足40%，而他亲自批准的焦土计划，将在十分钟后执行。
「上尉，」通讯员的声音带着哽咽，「d-7区域有平民聚集，请求推迟投弹......」
「不能推迟。」林野盯着云图上的蓝色雾区，那些雾气正在吞噬最后的撤离通道，「病毒每扩散一秒，就有二十人感染。」他想起小王的档案，这个来自农村的士兵曾说过「最喜欢看孩子笑」，此刻却在感染区边缘执行隔离任务。
突然，装甲车的通讯请求切入：「这里是Alpha-7装甲车，车上有一名未感染婴儿，请求优先护送！」
林野认出了小王的身影。他调出装甲车的实时画面，看见士兵正用体温温暖婴儿，自己的霜化面积已扩大至颈部。婴儿在他怀里挥舞着小手，偶尔发出含糊的笑声，而小王的战术终端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恶化。
「批准护送。」林野听见自己说，「调用最近的直升机，务必在五分钟内接走孩子。」
「可是上尉！」作战参谋转头，「直升机进入感染区等于自杀！我们的防化服最多撑十分钟！」
林野没有回答。他看着卫星云图，Alpha-7装甲车的坐标正在偏离撤离路线，朝着感染区深处移动——小王在护送其他平民。画面切换到装甲车内部，小王正在给一位老人包扎冻伤，婴儿被放在座位上，周围堆满了急救包和干粮。
「小王，你他妈在干什么？」林野终于忍不住，「你只剩三分钟安全时间！」
「上尉，」小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还记得去年在北极，那个被霜裔战车吸附的士兵吗？他刻在车身上的『妈妈』二字，您让我们务必摧毁战车，避免更多人受折磨。」他顿了顿，霜花已爬至嘴角，「现在我面前有三十个『妈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怪物。」
指挥中心陷入沉默。林野的目光落在战术地图上，Alpha-7装甲车周围，三十七个热源正在聚集，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而三百架无人机已抵达投弹起始点，只要他下达命令，这些光点就会变成吞噬一切的火焰。
「上尉，无人机群就绪。」通讯员的手指悬在投弹按钮上方。
林野的战术目镜显示，小王的生命体征即将归零。婴儿的哭声从装甲车通讯里传来，混着老人的咳嗽声，像极了母亲电话里的背景音。他想起焦土计划文件上晕开的血珠，想起母亲最后电话里的撞击声，想起父亲可能已经变成的霜化怪物。
「投弹。」他说。
三百架无人机同时打开弹舱的瞬间，林野闭上了眼睛。卫星云图上，蓝色雾区被红色火墙迅速吞噬，而Alpha-7装甲车的坐标，正在火墙边缘闪烁。通讯员惊呼：「他们在往火里开！」
「那是撤离通道。」林野低声说，喉咙像塞着燃烧的炭，「小王重新规划了路线，用火焰墙切断病毒追击。」
画面中，装甲车冲破火墙的刹那，车身周围燃起蓝色火焰——那是霜裔病毒与符箓火焰的剧烈反应。小王的霜化面积已达90%，却仍用完好的右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婴儿被裹在他的军大衣里，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成功突破火墙！」通讯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直升机已锁定目标，正在下降！」
林野睁开眼睛，看见Alpha-7装甲车停在雪地上，车身布满蓝焰灼烧的痕迹。小王的头歪靠在方向盘上，霜花覆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婴儿在他怀里安然入睡，连睫毛上都没有沾上一丝霜晶。
直升机吊起装甲车的瞬间，林野的战术目镜收到苏皖的紧急消息：「检测到焦土区出现异常灵能波动，被焚烧的病毒产生了变异，它们在高温中......」消息中断，屏幕上跳出雪花点，最后一帧画面是小王霜化的脸，他的瞳孔里竟倒映着北陆狼首标志。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中，林野看着卫星云图上火墙逐渐熄灭，露出焦黑的地面。在Alpha-7装甲车停留过的地方，霜花正在重新凝结，那些冰晶组成的图案，不是狼首，而是一个婴儿的笑脸。
他握紧老炮的灵能匕首，刀刃上的狼首图腾与小王瞳孔里的标志产生共鸣，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一串坐标——那是东境某座孤儿院的位置，而坐标的备注是：「暖暖，三个月大，健康。」
极夜中，林野望向感染区方向，蓝色火墙照亮了半边天。他知道，焦土计划摧毁的不仅是病毒，还有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但在火焰的余烬里，某个小小的生命正在被送往安全的地方，这或许是这场屠杀中，唯一的温暖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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