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离双眼直直得盯着地上散落的照片，她脚步忽然一乱，左脚绊了右脚，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膝盖立刻传来咚的一声，好一会儿，那种骨头震动的痛感才慢慢散入全身。
满地的照片，乍一看，好像都是顾霜辰和她的过往，可是，全世界都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而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胡乱翻看着照片，有些场景分明就是她的过往，萃文馆的观众席上，光线暗淡的最后一排，图书馆门前，那棵金黄的银杏树下。
还有一些完全陌生的地方：篮球场，酒店，镜蓝湖，还有市中心那座独一无二的观光塔……
郁江离忽然想起什么，扶着床站起身，拿过手机，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一开始便听到几个女生的惊呼，兴奋、喜悦，激动。
那是她从来不被允许发出的声音。
画面一转，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黄的，蓝的，白的，还有黑色的……那场面好看极了！
“喜欢吗？”画面外，是一个男声。男声清朗而凛冽，和着呼呼风声。
“嗯，喜欢！”画面一直追随着女生。
女生跑到哪里，镜头就落在哪里。
“顾公子，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蝴蝶？”这次说话的是杨纤云。
杨纤云那时还是身量纤纤，但同样画着浓妆，和今天没什么区别，除了身材。
在那女生的衬托下，杨纤云没有任何存在感。
那个女生，当真是远山如黛水如眸。明媚得像春日里的桃花，即便飘零落下，也能在人的心底荡起层层涟漪，让人忍不住心疼。
郁江离转过头，穿衣镜里刚好映出她苍白的、欲哭无泪的脸。
她哪敢和那样的女生相提并论？
实在是抬举了。
视频继续播放，男生回答道：“我特意去老家抓来的！”
“阿芷，你喜欢什么花？”男生一边跑着一边问，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喘息。
“腊梅！我喜欢黄色的腊梅！”
“好！明天给你带来！”
视频戛然而止。
才一天的时间，桌上的腊梅，花苞又大了些，好像要开了。
郁江离走到桌前将腊梅全部拔出，但转念一想，腊梅何辜！
手在空中僵了许久，直到手腕酸了腊梅放了回去。
旁边的镂空茶包里，是前些天顾霜辰送的月季花，她不会养，很快就枯萎了，于是她把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放进茶包里。只要坐在书桌前，就能闻到一阵阵清幽的花香。
郁江离颓然坐在书桌前，思绪混乱如麻。
好久，好久。她好像也没有很难受，毕竟，这么长时间，一颗眼泪也没掉下来。
她大概也没那么喜欢顾霜辰吧！
她见过失恋的人是什么样子！吃不下睡不着，一哭哭一宿。
但是她不会。
她抬手揩去眼睑下一抹水雾，将那些照片一张张捡起，放进不常用的红色小挎包里。
把视频下载，存进了网盘。
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已经冷静许多。
只是在关洗手间的推拉门时，一不留神把手指卡在了门缝里，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快要被挤碎了。
疼到不敢呼吸，但大脑和肢体仍旧不在一个频道。她动作出奇地缓慢，将门重新拉开时，关节处已经多了两道粗重的血印。
郁江离清楚地看到鲜血在薄薄的肉皮下迅速晕开，肉皮没破，一丝血都没有流出来，只是疼，单纯的疼。
顾霜辰的视频拨过来时，她正在备课。
铃声响了半分钟，她拿起手机，平静地挂断。
放下手机，又拿起，给顾霜辰回了信息：“我在备课。有空再聊。”
这次去横江遇到点难处。
饭局上都是和顾远关系不错的长辈，又知道他是不受重视的，五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个劲儿给他灌酒。这种场合，助理根本没资格去挡，只能他自己。
好在，项目拿下来了。
只是胃里难受得很。
顾霜辰坐在后排，手不自觉按住了胃部。
他感觉到郁江离情绪不对，但一想到她对教学唯恐一字出错的态度，就没多想。
就在这时，手机开始震动。
顾霜辰内心的激动停止于看到屏幕上的备注。
顾霜桥。
他慢慢接起电话。
“小辰，这次真是辛苦你了！”顾霜桥一上来就是带着歉意的感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磕了三个月都没磕下来，你一下就谈成了！你真的比我适合做生意。”顾霜桥感叹道。
“可你不适合当二世祖！”
顾霜辰调侃一句，两人都笑了起来。
“晚上回家吃饭吧！我让家里做了你爱吃的青酱牛排。”
“不了。我还有事。”
“怎么？公司还有事吗？”顾霜桥明知故问。
“顾霜桥，你单身太久，忘记谈恋爱的流程了，是吗？”
“好！好！您忙！”
梁晖坐在副驾驶上，忽然想起一件事：“顾总，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说。”
“什么事？”顾霜辰微微皱起眉。
梁晖想了想：“我当时觉得不是大事，就没跟您说。那天，您让我从医院把郑小姐送回郑家，郑小姐不肯，让我把她送到了公司，她去见了大公子。”
圈子里都道，顾霜辰最忌讳的就是“二公子”的这个称呼，因此，梁晖也以为兄弟俩关系不好。为了避免在顾霜辰面前提起顾霜桥时不知怎么称呼，那天的事，他就没提。
但是刚刚那个电话，似乎兄弟俩也没外界传的那么水火不容，梁晖这才敢提起。
“行，我知道了。”
顾霜辰听过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仰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去查一下，郑晚宁最近还跟谁联系过。”
顾霜辰回酒店洗了个澡，去花店精心挑选了一捧碎冰蓝。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宿舍楼下时，郁江离还在宿舍，对着教参和教案，一遍遍查漏补缺。
咚咚！有人敲响了宿舍门。
郁江离放下教案本，开了门。
门外的女生立刻递来歆羡的目光：“郁江离吗？有人在楼下等你。”
郁江离点点头，道过谢后，拿上手机出了门。
天上的月亮弯成一道细细的镰钩，斜斜地挂在桂树的梢头。
望着门外长身玉立的顾霜辰，郁江离的脚步略有迟疑。
来到顾霜辰的身边，她抬起眼眸，乖巧中透着疏远：“师哥。”
那时的顾霜辰远远没理解“师哥”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是小丫头在撒娇，于是一把将花递过去：“喜欢吗？”
曾经，不久前的曾经，她在聊天时说自己喜欢碎冰蓝。顾霜辰出国，回来见她时，也是捧了这样一束。
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郁江离犹犹豫豫接过花束：“谢谢。”
顾霜辰顺势拉起她的手，就要往校外走：“去吃饭？”
“不了，我吃过了。”郁江离停下脚步，抽回手，不敢迎接他的目光。
顾霜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不到一天的时间，总不至于又出了什么事吧！
郁江离忽然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我上去换件衣服！”
顾霜辰下意识捂了捂胸口，无奈又宠溺地笑笑：“去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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