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城，东市最大的酒楼。
“客官，您的酸菜鱼上来喽。”
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进了一间装修极其雅致的雅间，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客官，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小二殷勤地道。
“下去吧，有事会让人叫你的。”为首的中年人很随意摆摆手道。
“好嘞，客官请慢用。”小二立即退出去了。
“来，大家慢慢享受，这可是从西南那边传来的美味！”中年人招呼道。
桌子边的众人闻言，都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品尝起来。
“不错、不错，确实美味、确实美味！”众人纷纷点头。
两轮酒后，为首的中年人鲍文放下手里的筷子道：“如今，形势不是太妙啊。”
“是啊。”程威点头道，“谁能想到沐肇那王八蛋竟然能复国！谁能想到，那个什么墨王沐津，竟然还真的愿意帮沐肇复国！”
“麻烦的不是这个，是沐肇复国了不说，还打下了江中和江南之地！”陈景开口道，“下一步，要么打江左，要么打我大梁了。”
“你们说，是会先打江左，还是来打我大梁？”鲍文低声道。
程威摇头道：“不知道，但如果真打我大梁，我大梁恐怕难以抵挡。为了攻下洛川，我大梁可是损兵折将，目前正在休养中，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兵力和别家大战。”
“关键是，洛川还打不下来。”袁傮苦笑道。
一想起在洛川城下的尸山血海，一桌子人都沉默了，要知道，那可都是各家的精锐私兵。如果不是洛川城的意义以及巨大的财富，谁家会将自家最精锐的私兵给派出去。
这些私兵还是借着沐辰放开募兵权后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补充上来的。
如果只是死了一些私兵，今天在这一起吃饭的还不会愁眉苦脸。关键的是，辛辛苦苦培养的将校，也是伤亡大半。
大梁如今的状态，就是有兵缺将，进取不足，守城有缺。
至于投降……
切切实实享受到了巅峰权力的好处，他们哪里还愿意过以前的日子。
尤其是，碰上太宗、仁宗、宣宗那种皇帝，哪个世家不是活得战战兢兢的，尤其是仁宗那个疯子！
刚才还美味的饭食现在如同蜡块一样，众人心里都很是不舒服。
当然，大伙也明白过来，鲍文为什么要请大家吃饭了。
大梁是一艘要沉的船了，鲍家想跳船了。
但鲍家觉得，自己一家跳船不保险，多拉几家一起跳船比较好。到时候，到了新船家那里，大家一起抱团的话，本钱也显得雄厚些。
可是，新船家选谁？
司马晋？
不行，自己这帮人过去就是被吞掉的命。
凉国和代国？
远不说，地还荒，而且那边的豪强极其排外。
江左和河北……
这两地打成了一锅粥，还是别去想了。
难道说，只能投靠大虞？
可投靠大虞的话，一想起葛栩那个屠夫，众人顿时不寒而栗。
江宁城的那把大火，哪个世家不胆寒！
葛栩放了一把大火，大虞新朝不仅没有怪罪，听说还让他继续当宰相，甚至都封侯了。由此可见，大虞新朝对世家是极其不友好的。
可现在除了大虞新朝，他们还能跳哪家的船上去？
“要不要派人和大虞接触一下？”袁傮开口道。
程威开口道：“我家和江中之地的魏家有姻亲关系，要不要去试试口风？”
鲍文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袁傮很是忧虑道：“现在就是不知道，大虞什么时候出兵。”
“短时间应该出兵不了。”陈树道，“连下江中和江南，大虞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稳定这两地的民心。尤其是江南那地方，百姓们对国朝都没什么印象，要想抚慰江南，是需要不少心思的。”
“以陈兄之见，大虞需要多久的时间，才会再次出兵？”
陈树认真思量了一阵后道：“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鲍文沉吟了一下后道：“那我们还有不少准备的时间，大家就都回家好好安排一下吧。”
众人闻言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走到窗边看众人都上了自家的马车，鲍文沉默了一会后道：“走，进宫！”
很快，鲍文的马车就进了皇宫。
两仪殿，梁帝唐纯正在喝酒。
见到鲍文进来了，唐纯摆摆手，示意鲍文不要见礼了，然后让一个宫女搬来一个锦橔让鲍文坐下。
“大梁要亡了吧？”唐纯喝了口酒道。
鲍文点点头道：“是的，陛下！”
“商量好投哪家了吗？”唐纯再次灌了一口酒道。
“大虞。”鲍文郑重地道，“起码，大虞还是很讲信用的，不追究那就是不追究。”
唐纯的双眼顿时亮了。
唐纯回想起大虞对叛乱者的处置方式，只要你是真心投降，那么就是真的不追究。当然，如果你造下的杀孽太多，也还是会追究的，但也只会追究你一个人，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甚至，还会帮你的家人隐姓埋名，防止被仇家追杀。
世家是很反感大虞朝廷对叛乱的这种处理方式的，因为每一次叛乱朝廷实际上损失不多，而是豪强们在割肉。因为叛军清楚，豪强们的家里才有钱有粮，普通老百姓家里哪有什么吃喝。
而且，长年的叛乱，叛军们都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地对抗豪强坞堡的方式了。
唐纯现在最怕的，就是家族被清算。
“做好准备吧，派人去和虞皇接触下，只要不牵连我的家人，我愿意投降。”唐纯低声道。
说真的，当了好几年的皇帝，要说不恋栈是不可能的。但权力的美味和家族的存续比起来，还是家族的存续更重要。
而且，唐纯也有信心保命。
他的大梁与其说是一国，不如说是江中地区的中小世家联盟，他这个皇帝与其说是皇帝，不如说是世家盟主较为妥贴。
只要保证家族存续，这所谓皇帝不当也罢，梁国是存是亡也无干系。更何况，大虞旧朝还在的时候，对他们这些中小世家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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