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的翅膀，在青河县的大街小巷小心翼翼地扑腾。
陈默的书包里，除了课本，还多了那个“小黑盒”和火柴盒大小的场强计模块。他严格遵守张振华的指令：只在白天、人多、路线合理的时候进行“信号散步”。
目标很明确：锁定那个曾经在家属院东南方向出现的“滴滴嗒”幽灵信号。
放学路上，菜市场，周末去新华书店……陈默像个普通中学生一样溜达，只是偶尔会“走神”几秒，手指在书包里轻轻拨动“小黑盒”的频道旋钮，眼睛余光扫过夹层里场强计那小小的液晶屏。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条，大部分时间都懒洋洋地趴着，偶尔才会像睡醒了似的，微弱地跳动一下。
“陈默，你最近走路老看书包干嘛？里面藏了金条？”王涛勾着他的肩膀，一脸促狭。自从陈默“低调”后，王涛反而觉得这家伙更神秘了。
“看英语单词卡呢，笨鸟先飞懂不懂？”陈默面不改色，把“小黑盒”往书堆深处塞了塞，顺手掏出本《新概念英语》晃了晃。
“切！装模作样！”王涛撇撇嘴，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说真的，你那个‘手动机器’真不玩了？太可惜了！我还想看看呢！要不……去我家玩？我爸新弄回来一堆‘破烂’，都是从厂里报废设备上拆的，说不定有你用得上的零件？”
陈默心中一动。农机厂信号源已经被“鹰巢”定性为工业干扰，但王涛家那个堆满工业废品的院子……位置似乎也在家属院的东南方向附近？
“行啊，周末去看看。”陈默不动声色地应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公费（安全）遛弯，还能淘宝？这任务福利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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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王涛家那堪比小型废品回收站的后院。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报废的齿轮、扭曲的轴承、褪色的仪表盘外壳、缠绕的电线……堆得像小山一样。王涛他爸，王师傅，正叼着烟卷，拿着大铁锤跟一个顽固的轴承较劲，叮叮当当，火星四溅。
“爸！陈默来了！我带他看看咱家宝贝！”王涛吼了一嗓子。
王师傅抬起头，抹了把汗，咧嘴一笑：“小陈同学来啦！随便看！看上啥能用的就拿去！搁这儿也是生锈！” 他对这个省里挂了号的“小天才”很是客气。
陈默笑着应了声，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杂乱无章的“垃圾堆”。他装作好奇地翻看，手指在冰冷的金属上划过，书包背在胸前，里面“小黑盒”的监听频道早已悄悄锁定目标特征，场强计模块的屏幕被他用书本巧妙遮挡。
翻过一堆锈蚀的阀门，挪开几块厚重的铸铁板……突然！
场强计屏幕上那一直半死不活的信号条，猛地向上窜了一小格！
陈默心跳漏了一拍，表面却若无其事地拿起旁边一个沾满油污、比饭盒大一圈的扁平金属盒子。“王叔，这是啥？看着挺沉。”
“哦，那个啊！”王师傅瞥了一眼，“不知道哪个设备上拆下来的铁疙瘩，死沉，打不开，估计是坏掉的电源盒或者滤波器？没啥用，准备卖废铁了。”
陈默掂量着盒子，入手冰凉沉重。场强计的信号条在他靠近盒子时，又清晰地跳动了一下！**源头就是它！**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盒子，继续“淘宝”，又翻出几个废弃的小型变压器、一些颜色古怪的电阻电容，甚至还发现了几片保存尚好的老式集成电路板（74系列门电路）！
“王叔，这几样我能拿走吗？学校科技小组做点小实验，缺零件。”陈默指着那几样相对“正常”的电子垃圾。
“拿走拿走！客气啥！”王师傅大手一挥，“那个铁疙瘩你要不？也拿走得了！”
“太沉了，我拿不动，下次吧。”陈默连忙摆手。开玩笑，这玩意儿是“证物”，他可不敢随便动。
告别王涛家，陈默立刻找了个公用电话（用暗语）联系了张振华。半小时后，一辆挂着“县农机维修服务”牌子的破旧面包车低调地开进了王涛家后院。几个穿着工装、动作麻利的“维修工”，在王师傅乐呵呵的注视下，“清理”走了包括那个可疑铁盒在内的一小堆“无价值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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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废弃中继站的面包车里。
张振华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憋着笑，又像是极度震惊后的麻木。他指着桌上那个已经被专业工具无损打开的铁盒。
里面不是什么炸弹或者发报机，而是一个结构颇为复杂、布满了精密齿轮和小型电磁铁的……机械计时装置！旁边还有一小块早已失效的化学电池。一块小小的铭牌上，刻着模糊的俄文和编号。
“陈默，你猜这是什么？”张振华声音有点飘。
陈默看着那些精密的齿轮结构，摇摇头：“不知道，看着像……某种定时器的核心部件？”
“没错！”张振华一拍大腿，“但不是普通的定时器！‘鹰巢’的技术专家都快疯了！这玩意儿，是**苏联七十年代某型洲际导弹地下发射井里，用于多级时序联锁控制的核心机械计时备份模块！** 理论上，它应该躺在西伯利亚某个绝密仓库的深处，或者太平洋底！”
陈默：“……” 他有点懵。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青河县一个农机厂家属院的废品堆里？跟洲际导弹挂钩？这也太离谱了吧！
“专家分析，”张振华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点，“这很可能是当年援建时期，某个环节管理混乱（或者监守自盗），被当做‘报废零件’混在普通工业设备里流入民间，最后几经辗转，成了废品。那个‘滴滴嗒’的信号，就是这个老古董内部某个电磁铁状态切换时，因为老化绝缘不良产生的微弱电磁泄漏！它根本不是什么监控信号，就是一个快散架的老机器在‘呻吟’！”
乌龙！天大的乌龙！
陈默差点笑出声，但看着张振华古怪的表情，又憋了回去。这军工大摸底，摸出个“洲际导弹核心计时器”在废品站？这剧情放小说里读者都得骂扯淡！
“‘鹰巢’那边都乐疯了，又气疯了。”张振华抹了把脸，“乐的是，这东西虽然老旧，但其机械设计的冗余性、极端环境下的可靠性思路，对我们某些项目有重要参考价值，属于‘捡到宝’了。气的是……咱们自家的‘宝贝’流落民间当废铁，还差点被真当废铁熔了！这管理漏洞……唉！”
他看向陈默，眼神复杂：“陈默啊，你这‘黄雀’……第一次展翅，就给‘鹰巢’叼回来个‘大伊万’（调侃）级别的‘惊喜’。上面指示，记你一功（内部），同时要求加强相关领域的保密废料回收管理。至于这个模块本身……已经连夜打包，送往该去的地方了。”
陈默挠挠头，这结果……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还带着点荒诞的喜感。不过，能立功总是好的，虽然这功劳有点莫名其妙。
“那……我的‘遛弯’任务？”陈默试探着问。
“目标信号源消失，任务暂时中止。设备保管好，随时待命。”张振华恢复了常态，“你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你的‘正事’上。‘鹰巢’对你那个饭盒里的‘咔哒’声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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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陈默的地下实验室进展飞速。有了“鹰巢”稳定的元件和资料支援，加上王涛家废品站时不时的“惊喜”（这次是真正无威胁的电子垃圾），他的“肌电开关”迅速迭代。
第一代：只能控制继电器“咔哒”。
第二代：加了个小电机，能用握拳控制一个小风扇叶片转起来！虽然转得慢悠悠，像得了哮喘。
第三代：陈默把目光瞄向了王涛贡献的一个破旧玩具遥控车！他拆掉了遥控电路，用自己的肌电放大\/阈值电路取而代之，电极贴在手臂上。
实验室里（关紧门窗），陈默屏息凝神，手臂肌肉一绷！
“滋……”小车的电机发出轻微的蜂鸣，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动了！真动了！”在旁边打下手的苏晓冉激动地小声欢呼，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这车跑得比乌龟快不了多少，方向也控制不了（只能前进），但这是实打实的“意念”（肌肉）驱动！
“牛啊默哥！”王涛也看傻了，“这比我家那破遥控车带劲！就是……你这车怎么只会直着跑？撞墙了咋办？”
陈默白了他一眼：“饭要一口口吃！下一步就加转向！” 他琢磨着怎么用不同肌肉群的信号或者信号强度来区分方向。
这个小成果，陈默没有藏着掖着（在可控范围内）。他给周老师“偷偷”展示了一下（强调只是肌肉电流控制玩具）。周老头儿扶了扶老花镜，看着那辆慢吞吞前进的小车，沉默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嗯……这物理，学活了！” 转头就给陈默申请了个“校级科技小发明”的名额，虽然暂时没批下来，但也算在学校层面过了明路。
时间在电路的焊接、代码的调试（为未来打基础）、课堂的学习和偶尔的“科技小展示”中飞快流逝。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
转眼间，梧桐树再次洒下浓荫，蝉鸣聒噪起来。
**初一，结束了。**
成绩单发下来，陈默的名字高居榜首，数理化接近满分。这成绩，加上“英才计划”的光环和他那已经小范围流传的“科技小能手”名声（官方认证的肌肉控制玩具车），让他的名字悄然进入了县教育局乃至市里一些关注“特殊人才”的领导的视野。
暑假刚开始没几天，林卫国的吉普车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不是任务，而是一份盖着省城某着名大学附属中学红印章的邀请函。
“省青少年科技夏令营？”陈默看着邀请函，“还是……特招选拔的？”
林卫国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鹰巢’和‘园丁’使了点劲。名义上是夏令营，实际上是个‘小考场’。几个有自主招生权的大学和顶尖附中的老师都在。小子，好好表现！把你那个会跑的小车……嗯，还有你鼓捣的其他‘小玩意儿’，收拾利索点带上！这路子要是走通了，你就不用按部就班熬初中高中了，明白吗？”
陈默捏着邀请函，感受着纸张的质感。机会的大门，正向他缓缓敞开。他知道，这个暑假，注定不会平凡。废品站里摸出“洲际导弹零件”的荒诞已成过去，而属于他的科技之路，将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加速延伸。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小小的“地下实验室”，那里有他亲手焊制的电路板，有记录着无数尝试与失败的笔记本。这一切，都将成为他迈向更高处的基石。
“林叔，放心。”陈默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的‘小车’，这次要跑得更快，更稳。”
青河的夏天，燥热而充满希望。陈默的“快车道”人生，即将挂上高速挡。军工大摸底摸出的“惊喜”也许告一段落，但他自己，正在成为国家未来“大摸底”清单上，最值得期待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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