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侍女听到苍雪的咳嗽声，急忙拿着痰盂，帕子等物过来服侍。当她接过苍雪手中帕子的时候，下意识地展开一看，看到那些红色，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随即，她反应过来，连忙噤声，低下头来，又捧着东西出去了。
“雪儿？”晚照觉得有些不对劲，支起身子问道，“你怎么了？”
苍雪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轻轻摇头：“无妨……只是这些日子劳累了些，感染了风寒。”她语气轻描淡写，试图转移话题，“你看，不过这短短一年时间，日照越来越弱，田里的庄稼……也渐渐不行了。我已让诗魄调天舒回来，几个器师长老都在一起想办法。”
晚照知道她心中忧虑，说道：“我昏迷时，思绪纷乱，却忽然想通了无夜宫那些尚未打通的密道的用途。”晚照继续道，“唯有在永夜状态下开启它们，才能通往绯湖底下极寒的冰层，那里封冻着早年冻死的鱼类与牲畜，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冰库。我可以下令，让族人将食物挖掘出来，定期送一些送往寒山。”
苍雪闻言，眼中闪过豁然开朗的光芒，轻声感叹：“原来如此。林天风当年，竟是这般算计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让她咳得弯下腰去。
晚照的心猛地一沉，再不顾及其他，手臂用力将苍雪单弱的身躯拥入自己怀中。他的手触碰到她的里衣，一个事物滑落出来，带着她身体的温度。
竟是他送她的那一只粗金镯子。
晚照有些意外：“这几年见你从手上摘下了，还以为你不要了，原来贴身收着。”
苍雪咳嗽渐渐平复了一些，说道：“你送我的东西，怎么会不要了？”
晚照喉咙有些发紧，紧紧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他这才发现她身上单薄的衣料下，体温高得惊人。他抬手，掌心轻柔地覆上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怎么烧得这样厉害？”他声音里带着焦灼，“要不要让大师兄瞧瞧？”
苍雪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呼吸因发热而略显急促，却仍然勉强笑了笑，声音轻哑：“没事。就是累着了，歇歇便好。”
“都烧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苍雪沉默了下去，没有立刻回答。
自那日她亲自为李沐光和晚照进行那场手术之后，她便清楚地感觉到不仅脑中芯片的病毒还在失控蔓延，连她长期服用的那种慢性毒药，也终于显露出来更多凶险的反噬。
她的身体，正如一盏渐渐熬干的灯，正在不可逆转地衰弱下去。
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晚照见她不说话，又道：“不行，还是必须传医师过来……”
“别……”苍雪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阿照，你忘了？我可是寒山书院的院长……哪有院长倒先病倒，还要兴师动众找医师的道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外说有要事禀报院长。
只听侍女道：“院长大人正在给大王看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值得这样着急？”
外面的人不敢进来，语气沉重：“……天气越来越冷，寒山上又有几种草药彻底绝迹了。虽然裂死病已控制住，但因食物短缺，不少人身体虚弱，其他病症又开始蔓延……诗尾大人仍在无夜宫制药，许多事情只能由院长大人定夺……”
正说着，又有人有要事来报，在门外道：“李沐光他又……又在春暖阁发作起来，正以头撞墙，拦都拦不住，这可如何是好？还要用铁链锁住他吗？”
听见门外纷繁错杂的事务如同无形的巨石压下，苍雪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便要从晚照温暖的怀抱中起身：“……我去瞧瞧。”
晚照扶着她，眉头紧锁：“李沐光…他也醒来了？他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苍雪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自那日见到周子美之后，精神便彻底崩溃了。如今……也只是在春暖阁里，当个废人养着罢了。每日靠着镇静药物，方能得片刻安宁。”
她执意走向门口，推开大门。
“院长大人。”所有人见到她立刻跪了下来。
苍雪道：“我先去瞧瞧李沐光。”
“是。”
晚照放心不下，站起身来，披了一件外袍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苍雪身形猛地一晃，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住旁边的廊柱，指尖却堪堪擦过冰冷的石壁。
“雪儿！”
晚照惊骇的呼唤声中，她眼前彻底一黑，所有支撑的力气瞬间抽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蝶，软软地向前倒去。晚照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坠地之前猛地将人揽回自己怀中。
此时苍雪双目紧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传医师！快传医师！”晚照抱着怀中滚烫而轻盈的身躯，对着闻声赶来的侍从厉声喝道，“立刻去叫！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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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雪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才从昏沉中艰难地睁开。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在床畔那道清俊的身影上。天璇一袭白衫，正凝神为她诊脉。
“你醒了？”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还在发烧。”
苍雪的意识仍有些混沌，高热让她的思绪飘忽不定。她望着眼前人专注而熟悉的侧脸，那轮廓在朦胧中仿佛与记忆深处某个身影重叠，竟让她恍惚间生出错觉，唇角无力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轻哑微颤：
“原来…我们阿华长大了……已经可以……给师父治病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猛地劈入天璇耳中。
他搭在她腕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霍然抬眸，紧紧盯住她因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庞，那双总是清冷理智的眼眸此刻浸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与深藏的痛楚。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试探着，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而艰难：“你……是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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