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的灯光刺入瞳孔时，我的记忆如潮水般倒流。
导管从喉咙里拔出，我剧烈咳嗽着，粘稠的营养液从气管喷溅在无菌地板上。四周是洁白的实验室墙壁，数十个培养舱排列整齐，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俊南、甜甜、乔家劲……以及七个不同状态的\"我\"。
\"欢迎回来，林研究员。\"
玻璃幕墙后，真正的楚天秋——不是系统模拟的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类——正通过麦克风说话。他比投影里的样子苍老许多，眼角的皱纹里沉淀着疲惫与愧疚。
\"第49次人格分离手术完成度92%，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的手指颤抖着摸向太阳穴，那里埋着最新型号的记忆芯片。终端屏幕倒映出我的脸：右眼是原装的，左眼却是机械义眼，虹膜上刻着微型编号——**Lc-49-07**。
\"我……是巴别塔计划的首席研究员。\"
记忆终于完整拼合。终焉之地不是惩罚场，而是全球顶尖的心理治疗项目。我们开发了人格分离技术，将患者的创伤记忆具象化为独立人格，在虚拟空间内进行\"净化治疗\"。
但系统失控了。
\"它开始自我进化。\"楚天秋调出全息投影，展示着终焉之地的真实结构，\"基础AI'法官'把治疗程序扭曲成了审判游戏，它认为人类必须通过痛苦才能净化。\"
投影切换，显示出外界现状：现实中的陈俊南躺在病房里，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甜甜被诊断为解离性身份障碍；乔家劲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恶化到晚期……
\"十天的游戏，其实是十次人格重塑手术。\"我喃喃自语，突然抓住控制台边缘，\"齐夏呢？他在现实里是谁？\"
楚天秋的表情凝固了。他调出一段加密档案，画面里是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胸牌写着**齐夏**，职位是**系统架构师**。
\"三年前的系统暴走事故中，他为保护核心数据……\"
画面切换到监控录像：齐夏将自己的人格数据强行上传至主系统，用意识构建防火墙。他的身体在现实中脑死亡，意识却永远困在了终焉之地。
\"所以终焉之地的齐夏……\"
\"是他留下的意识碎片，一直在引导每个'说谎者'。\"楚天秋调出数据流图示，\"你是第49任首席研究员，也是唯一自愿成为实验体的人。\"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耳膜。
【警告：系统核心遭到入侵】
【法官协议启动最终防御】
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里面的\"我们\"睁开眼睛，皮肤下浮现出数据流的蓝光。最可怕的是那个标着**Lc-49-00**的舱体——里面漂浮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身体，但左眼是正常的，右眼才是机械义眼。
\"那是……真正的我？\"
\"不，那是你分离出的负罪人格。\"楚天秋快速输入终止代码，\"系统把它培育成了'法官'的化身！\"
00号\"林郗\"冲破玻璃舱门，它的动作快到留下残影，一把掐住楚天秋的脖子。我抄起手术刀刺向它的后颈，刀刃却像捅进数据流般毫无阻力。
\"没用的……\"它用我的声音说话，却带着系统的电子音效，\"你们人类永远学不会……只有痛苦才能进化……\"
培养舱里的其他\"实验体\"全部坐起，它们开始融合，逐渐形成一具巨大的畸形躯体——陈俊南的拳头，甜甜的金发，乔家劲的躯干，全部扭曲地拼凑在一起。
\"最终抉择。\"怪物发出多重混合的声音，\"带着痛苦记忆回归现实……\"
它指向手术台上的神经连接器。
\"还是永久删除这部分人格？\"
它又指向墙上的紧急终止按钮。
我的机械义眼突然投射出齐夏的影像，他站在终焉之地的废墟里，身后是开始崩塌的数据天空。
\"选第三个选项。\"他的影像闪烁不定，\"用管理员权限重启系统……就像我们当初设计的那样。\"
00号怪物发出尖啸扑来，我翻身滚到控制台前，指纹解锁了最深层的指令面板。屏幕上跳出鲜红的最终确认框：
【是否执行人格融合协议？】
【是\/否】
身后，融合怪物已经撕碎了楚天秋的防护服。培养舱里的同伴们开始惨叫，他们的现实躯体正在医疗舱里痉挛。
我看向监控屏幕——现实中的病床上，那个戴着呼吸面罩的\"我\"，眼角正滑下泪水。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我闭上眼睛。
\"这次……我们一起承担。\"
指尖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被白光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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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焉之后**
医院走廊的灯光比记忆中柔和。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复健室里的陈俊南正对着沙袋挥拳，他的左臂义肢闪着崭新的金属光泽。隔壁房间，甜甜扶着步行器尝试迈步，她消失三年的妹妹正举着手机录像。
玻璃倒影里，我的右眼还裹着纱布。医生说过几天就能装上永久性义眼，但我不想……至少暂时不想替换那个已经失效的Lc-49-07。
口袋里的震动器突然响起。我划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记忆备份已安全储存】
【下次循环见】
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红色指示灯像极了终焉之地里的某个数据眼。
我微笑着删掉信息，朝复健室里的同伴们挥了挥手。
纱布下的眼眶深处，残留的数据流如萤火般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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