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初夏特有的微凉。校园主干道上，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向教学楼，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油墨试卷的气息。
前一日“猎鹰”机甲带来的沉重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低声议论国事的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
林薇背着精致的皮质书包，和几个要好的女生走在人群前方。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校服，身姿挺拔，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依旧是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扫向后方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陈胜独自走着。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普通校服，中等身材，样貌在人群中毫不显眼，但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
两天前那个在她面前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眼神躲闪如受惊小鹿的男生消失了。此刻的陈胜，步伐沉稳，背脊挺直如松，目光平视前方，沉静得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那沉静并非麻木，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封皮是深蓝色的，印着烫金的复杂字母，林薇隐约看到“Neuro...”（神经...）的字样。
“薇薇，看什么呢？”旁边的女生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陈胜，语气带着点调侃：“咦？那不是前两天才跟你表白的陈胜吗？他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了？前两天不是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林薇心头微微一跳，迅速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捋了下鬓角的发丝：“有吗？没注意。”
语气尽量平淡，但心底那丝异样的涟漪却悄然扩大。
是的，不一样了。不是故作坚强，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坚硬的东西从他内里透了出来。这巨大的反差，让曾经那份被她视为“普通”的印象，此刻竟显得如此单薄和遥远。
* * *
上午的课程波澜不惊。陈胜依旧专注，但那份专注里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效率，仿佛在完成一项既定的程序。王磊揉着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看着同桌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安静如鸡——现在的胜哥，气场有点吓人。
午休时分，物理教研组的小实验室。
张卫国老师对着实验台上摊开的一份资料眉头紧锁。那是一份从国防大学某位老同学那里辗转得来的、被标记为“内部参考”的难题集锦中的一题。
题目涉及极端条件下的能量逸散模型，融合了力学、电磁学和初步的相对论质能效应，最棘手的是，它隐含了一个基于前沿物理猜想的陷阱——涉及一种假设的、尚未被证实其稳定性的新型高密度能源。
“唉……这思路……”张卫国摘下厚黑框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忍不住低声自语：“常规解法根本绕不过去那个能量源稳定性的坎儿……除非引入……”
“除非引入该能量源固有的量子涨落和时空畸变效应，并修正其约束模型。”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实验室门口响起。
张卫国猛地抬头，惊愕地看见陈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旧水杯，似乎是去隔壁水房打水路过。
“陈胜？你…你说什么？”张卫国怀疑自己听错了。量子涨落？时空畸变？约束模型？这些词从一个高三学生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陈胜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张卫国面前那道难题上。他仿佛没有看到老师脸上的震惊，只是平静地陈述：“题目预设的能量源稳定性，在涉及‘深渊之心’…或者说，类似的高密度、高活性暗物质能源初级应用场景里，是理想化的、失效的。”
“暗物质能源？！”张卫国倒吸一口凉气，霍然站起，眼镜都差点滑落。这个词带来的冲击比昨天课堂上的“暗物质能源”更甚！昨天还只是提及，今天这个学生竟然直接用它来解构难题的核心陷阱！
“你怎么会知道…？”张卫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陈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视线锁定在题目下方复杂的示意图上。他拿起张卫国放在一旁的铅笔，在演草纸上空白处飞快地画起来。没有犹豫，没有试探。
笔尖如手术刀般精准，勾勒出几个核心方程，构建起一个全新的物理框架。他直接运用了拉格朗日力学和变分原理，更在关键处，手腕微动，一个极其精妙、简洁到令人发指的数学变换跃然纸上！这个变换如同庖丁解牛，瞬间绕开了那个让张卫国焦头烂额的“稳定性陷阱”，直指问题核心！
“所以，”陈胜放下铅笔，指尖点在演草纸上那个简洁的结论式旁：“实际逸散速率应为原计算值的1.732倍，能量谱呈现非对称拖尾特征。这个特征，可以作为探测此类能源存在与否的间接信号。”
张卫国死死盯着演草纸上那几行行云流水、却蕴含着颠覆性思维的推演，又猛地抬头看向陈胜。
这个学生平静的脸庞下，仿佛藏着一座冰山，此刻仅仅展露了一角，就足以让他这位执教多年的老教师感到灵魂震颤！那思路之清晰，切入角度之刁钻，尤其是那个神来之笔般的数学变换，完全超出了天才的范畴，更像是一种…降维打击！
“你…你…”张卫国嘴唇哆嗦着，一时间竟组织不起完整的语言，只能死死抓住陈胜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试图穿透这平静的表象，看清里面究竟蕴藏着怎样惊世的秘密。
就在这时，实验室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林薇站在门外。
她本是来找张老师问一道竞赛题，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这一幕。
她看见张老师激动得近乎失态，死死抓着陈胜的肩膀。她看见实验台上摊开的、明显不属于高中范畴的复杂资料。她更清晰地看见，陈胜面前那张演草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出的模型和结论，以及张老师脸上那混合着极度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陈胜，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老师激动的抓握，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推演，不过是随手拂去的一点尘埃。他身上那种绝对的、掌控着未知领域的自信，如同实质的光芒，刺破了实验室略显昏暗的光线，也狠狠刺穿了林薇的认知壁垒。
那一刻，林薇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她手里的竞赛题试卷悄然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无人注意。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那个中等身高、样貌普通的男生，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于思想与智慧深处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感。
这力量无关家世，无关外貌，甚至无关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成绩。
它如此陌生，如此强大，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让她感到眩晕，以及一种被远远抛离的、莫名的悸动与…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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