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云相却读懂了它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柔声安抚小了尘:“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它会陪着你的。”
就这样,小沙弥了尘正式住到了这座清幽的后山小院里。
而卫莲的视角也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固定住,就像看电影一样欣赏屏幕中的景象——日升月落,庭前老槐树的叶子绿了又黄,檐角的积雪垒成冰雕后再次消融,依然是开了倍速的镜头,弹指一挥间便是春去秋来。
他能听见风声,嗅到空气中的草木芬芳,却无法真正介入此间的人和事,只能静静旁观着云相了尘师徒二人和那只神出鬼没的赤狐桑迎在小院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寒暑。
这期间云相每天都会提着食盒准时前来送饭,寺中生活清苦,饭食不过是些清粥馒头和粗面饼之类,偶尔能多加一碟酱菜。
云照偶尔也会带些山里采摘的野果过来探望了尘,可大多数时候还是云相独自过来。
当然,身为主持云相其实很忙,偌大一个昙华寺,越来越多的流民,还要应对时常上门骚扰的兵匪,也因此他的眉宇间总是凝着几许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色。
但只要得空他便会绕到后山小院教了尘认字或者研习佛经,有时候也讲些民间流传的趣闻和浅显的佛法故事。
天气好的时候,名为桑迎的狐狸就像定点刷新般出现,寻个阳光最好的地方趴着晒背。
每日早课完毕,云相会坐在院中石凳上念佛经,了尘则搬起比她自己还高的扫帚清理落叶,而狐狸调整睡姿时总是状若无意地瞥向卫莲所在的方位。
但很快它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快速移开视线,重新闭上眼睛打盹。
卫莲从旁观察了许久,只觉得这狐狸的一举一动灵性太过,不似普通兽类,尤其是那双茶褐色的眼眸,总让他无端端地联想到某个人。
毕竟,瞳色太像了。
然而除了偶尔瞥来的目光之外,卫莲并未发现更多确凿的证据——它不曾口吐人言,不曾展现神通,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明确指向Ivor的独特行为。
更令卫莲感到棘手的是这只狐狸并非一直待在小院,它经常莫名其妙地消失,有时三五天,有时大半个月都不见踪影。
可每当卫莲以为它不会再出现时,它又会在某个清晨或者黄昏悄无声息地卧回屋顶,以同样的姿势打盹,就好像从未离开过那里半步。
只是狐狸火红色的皮毛上沾带的尘土和草屑证明了它并不止是出门散了会步,而是去了更遥远的地方又跋涉归来。
卫莲也曾尝试过跟踪狐狸,奈何这处诡异的空间自带回溯机制。
但凡他沿着狐狸离开的方向走得稍远些就会碰到类似游戏中的空气墙,进退维谷地卡在那里,紧接着就被强制传送回小院附近,无论如何都离不开昙华寺所在的这片山头。
于是乎,就在卫莲第n次发起冲锋回到安全区之后,这座小院又经历了几次从山花烂漫春日时到白雪皑皑严冬季的更替。
最开始需要踮脚才能勉强够到窗台的小沙弥了尘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使身着粗布僧衣也难掩俏丽芳华。
她的性格依然害羞内向,不善言辞,碰见寺中其他僧人总是不自觉地垂下头,可面对悉心照料她的云相和多年来常伴左右的赤狐桑迎时,她会腼腆地笑着努力寻找话题。
比如“师父,今日院外的桂花开了,好香”,又或是“桑迎,后山的笋子应该可以吃了,我们一起去挖点回来吧”,当然了,她对于后者做出的所有尝试,得到的回应通常只是赤狐懒洋洋地动一下耳朵尖。
桑迎好像永远都睡不醒,也从来没有陪了尘一起玩耍过。
转眼又到了细雨绵绵的暮秋时节,了尘清晨去山涧边洗衣时受了凉,当晚便发起低烧咳嗽不止。
云相闻讯后亲自熬了汤药送来,此时的少女已无力坐起,他只能将枕头垫高,用调羹舀着药汁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
喂完药,见她已沉沉睡去,云相才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带关房门来到院中,刚走出几步就迎面碰上了不知从何处溜达回来的桑迎。
赤狐颈部的皮毛被雨水打湿了一块,看起来不如平时那般蓬松,它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跳上屋顶找地方窝着,而是一动不动地蹲在院中老槐树的虬枝上,定定注视着不远处的云相。
“送她离开吧。”
夜色中的赤狐突然口吐人言,发出的声音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越质感,说话的腔调也正是某人的风格。
听到这声音的刹那,卫莲心中所有的猜测和疑虑终于落到实处。
而云相闻言只僵滞了须臾,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惊诧的神色,唯有眼神中被勘破心事的凝重和苦涩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他几经犹豫才正面望向树下的赤狐,双手合十道:“桑迎,且不论了尘身份敏感,下山恐遭不测,哪怕她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少女,这兵荒马乱的世道,离了寺庙庇护,她要如何生存?佛门慈悲,我既已收留她,便不能因惧祸再推她入险境。”
话音落下,空气静了一霎。
或许是觉得云相这番言论过于天真,桑迎低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轻柔悦耳,似玉磬相击,然细品过后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和愉悦之情,反倒像居高临下的讥讽,可偏偏因其音色动人,听者即使明了此为嘲笑,也难以生出恶感。
得知对方决心已定,桑迎并未多做劝说,他似乎原本也只是随口提点一句。
“随你。”
他漠然地瞥了一眼院中的僧人,甩了甩尾巴上沾染的水珠,然后轻轻跃上房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卧下来,摆明不再插手此事。
云相仰头望着高处的赤狐,欲言又止地迟疑了片刻,终究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小院。
脚步声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一阵夜风吹过山林,空中云层散开,露出一轮仿佛触手可及的圆月。
忽然间,洒满庭院的清辉像是受到召唤般丝丝缕缕地汇聚过来,尽数落于屋顶的狐狸身上。
在此过程中,流淌不息的月华竟从皎洁的银白色逐渐转化成了灼目而炽烈的赤红,狐狸火焰般的皮毛光芒大盛,俨然成了一个比头顶明月更加耀眼的光源。
等卫莲适应强光望过去时,却只见到那兽耳和狐尾凝作绚烂的流光消散,屋顶上的赤狐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红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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