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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姑娘，这几日都在。”林可轻声回禀，“令行公子除了纳妾那日应酬宾客外，其余时候，他几乎都守在这里。实在困极了，也只是靠着榻边闭眼歇一会儿。”
魏初一沉默片刻，未再多言，只道：“扶我起来吧，躺得浑身骨头都僵了。觉得有些饿，帮我洗漱一下，备些清淡的吃食来。”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连抬起手指都觉费劲。
但她不能一直这样躺着。
那些将她推入险境的人，尚未付出代价。
她对谢知遥的承诺，亦未兑现。怎能就此倒下？
乔非见她醒来，早已飞奔去厨房张罗。怎能不饿？姑娘昏迷的这几日，除了药汁，几乎粒米未进，人已瘦得脱了形。
不过，醒来就好。只要人醒了，慢慢调养，总归能养回来。
待姑娘身体再好些，便该同她商议回岐山的事了。
林可看着乔非匆忙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床上勉强支撑着坐起的魏初一，心中闪过一丝酸涩。
魏初一这场病来得凶险，去得倒也利落。高热退去后，不过十来日，便已大安，只是清减下去的容色，一时半刻却难以养回。
这日午后，乔非与林可并肩立在了她跟前。
“你们要回岐山？”魏初一放下手中茶盏，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是，姑娘。”林可脸颊微红，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男子，眼中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我心悦乔大哥，乔大哥待我也有意……我想带他回岐山，让师父瞧瞧，也好早日定下来……”
魏初一看着面前小姑娘满面羞红，心中了然。
她对乔非的心思，自己早已察觉，只是乔非……
“你呢？你怎么说？”她将视线转向一旁始终未语的乔非。
他生得确实俊朗，身上还隐约有着一丝亦正亦邪的痞气，这种怕是时下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
乔非毕竟曾是山匪头领，那股子草莽之气，即便过去一年多，也未曾全然消褪，林可……未必能拿捏了他。
“姑娘，我也是此意。”乔非点了点头，眼中虽无多少喜意，却也未见抵触，“我今年将满二十五，林可既对我有心，我也不讨厌她。细思来，若能安定下来，也是好事。”
看来，“烈女怕缠郎”这话，放在男子身上——竟也适用。
魏初一见他二人皆有意，心下倒也替他们高兴。身边人若能终成眷属，总归好的。
“既如此，我便先在此恭喜二位了。”她唇角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你们是我身边第一对要成家的，说起来，我既是娘家人，也算婆家人，届时怕是要出两份礼钱。”
能亲眼见到身边人寻得归宿，她由衷欢喜。
纵然自己此生未必能有此福分，但看着他们圆满，亦不错。
“素素，去将我那木匣取来。”她转头对一旁的陈素素轻声吩咐。
此次能康复得这般快，陈素素与瑛姑功不可没。
因为素素她们的到来，魏初一的心情格外好，还有瑛姑日日给她做可口的饭菜。在这异乡有自己最好的闺蜜和最爱的吃食，便是最好的良药。
“乔非，”魏初一从素素手中接过木匣，从中取出一张按着手印的泛黄宣纸：
“这是你当初留在我这里的卖身契。如今你既要成家，此物便归还于你。我如今身在西夏，手头银钱亦不宽裕。银钱我就不多给。你此去岐山，若得长辈许可，便不必再回此地了。可直接返回大齐安阳，届时与赵二他们汇合，往后同林可好生过日子……”说着，便将那纸契约朝乔非递去。
“这里还有五百两银票，”她又取出一个薄薄的信封，置于契约之上，“数目不多，权当是我提前给你们的贺仪。”
乔非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袖中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微微发白。
姑娘……这是不要他了？
他嘴唇翕动，似想说些什么，终究又死死忍住。
伸出手时，指尖竟有些发颤。接过那轻飘飘的纸张与银票，却觉重逾千钧。
“姑娘……”甫一开口，嗓音竟有些喑哑。
他吞咽了一下，强自稳下声线：“待我去了岐山，见过林可的师父，我还是要回来的。若您不允我回来，那这岐山……不去也罢。”
他执拗地望向魏初一，眼底情绪翻涌，讳莫难辨。
林可袖中的手亦在微微发抖。乔大哥心里定是难受极了，即便他未曾言明，脸上神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她不知姑娘是否看出，但她却看得分明。
“是啊，姑娘，”她赶忙接过话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我们只是回去向师父他老人家禀明一声。待事情了了，我定是要回来伺候姑娘的，哪能一直待在岐山。”
既然乔大哥不愿让姑娘察觉，她便同他一起将这场戏圆下去。
魏初一静默注视他们片刻，终于缓缓点头：“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便依你们吧。只是……若有机会跳出这潭浑水，我仍希望你们莫要再回头。倘若有朝一日，我能……重回大齐，自有我们重逢之期。”
乔非听她此言，眼底愈发泛红。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姑娘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先下去收拾行装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动身，届时……便不来辞行了。”
语毕，他握着那纸契约，近乎狼狈地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姑娘，乔大哥许是昨夜未曾歇好，我去瞧瞧他……”林可匆匆一福，也追了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在生气？”陈素素望着门外那分明带着落寞与负气的背影，颇觉纳闷。
不是他自己要去岐山的么？初一将卖身契还他，予他自由身，又赠银钱，他不应该感恩戴德吗？！怎还这副极不乐意的模样？
陈素素撇了撇嘴，提起茶壶为魏初一续上热茶。
“无妨，许是骤然离别，心有不舍。”魏初一笑了笑，不愿深谈此事。
林可爱慕乔非，这事她早已洞悉。当初这丫头甘愿女扮男装混入西夏大营，那份心思便昭然若揭。至于乔非……若她未曾看错，他对林可，似乎并无多少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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