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潮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尾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意,但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天然威仪,以及话语中透露出的、对扈况时行事“不像话”的轻微责备,让白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他显然来之前已被自家主子千叮万嘱,硬着头皮没有立刻应声退下,反而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双手依旧捧着那封信,语气几乎是哀求了:
“公主殿下垂怜……我家世子他……他昨日回去就被侯爷严令禁足在府,连院子都不许出,心里头实在是惦念得紧,又怕殿下您担心他的伤势,才熬夜写了这个。殿下您……您哪怕就看一眼,或者……或者随手回一个字儿,让小人带回去,世子他心里也能踏实些,这伤也好得快不是?”
白石说得情真意切,小圆脸上满是恳求,眼眶都微微泛红,就差没当场给观潮跪下了。
宴云阶坐在对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股刚被压下去的滞闷感再次翻涌上来。
他看着那封被小厮小心翼翼捧着的信,看着观潮脸上那混合着无奈与了然的神情,听着那小厮口中“惦念得紧”、“怕殿下担心”、“心里踏实”这些直白得近乎僭越的言辞,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堵了一下,方才讨论策论时的那点智识愉悦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执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润平静的模样,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观潮的手上,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审视。
观潮看着白石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指尖触及信封,能感受到里面信笺的厚度,她无奈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且退到门外候着,稍后给你回信。”
“是!谢公主殿下!”白石如蒙大赦,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门虚掩上,生怕打扰到室内二人。
静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但气氛却与方才截然不同了。
宴云阶感到一种无形的、微妙的隔阂弥漫在空气里,将他隔离开外,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
他看见观潮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洒金信笺,缓缓展开。
那信笺质地精良,上面写满了字。
宴云阶的角度,只能看到信笺的背面,以及观潮阅读时,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
起初,她眉头微蹙,似乎对信中的内容有些无奈,带着点严肃,像是在斥责某个顽劣的孩童。
但很快,那蹙起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轻笑,如同春日破冰的泉水,清冽而悦耳,眉眼间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甚至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纵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啼笑皆非、却又无法真正生气的顽童之作,指尖轻轻点了点信笺,像是在隔空点着写信人的额头。
宴云阶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生动而……私人化的表情。
那不是在讨论国政民生时的专注睿智,也不是接见臣属时的端庄持重,更不是偶然流露的属于少女的沉静美好。
那是一种卸下了部分身份枷锁的、对某个特定之人才会有的、鲜活而亲近的反应,带着独有的温度,让他觉得格外刺眼。
他看着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信笺上的字迹,指尖温柔,仿佛在触碰什么珍宝,看着她眼中流淌的笑意,那笑意如同细碎的星光,点亮了她整个面容,却也刺痛了宴云阶的眼。
胸口那股滞闷感更重了,甚至泛起一丝陌生的、尖锐的酸涩。
他几乎能想象出信上写了些什么——无非是昨日那场荒唐 “坠树” 事故的自嘲描述,或许还夹杂着一些撒娇卖乖、求取怜惜的句子,说自己摔得多疼,被父亲禁足多委屈,又说多么想念她的笑声,盼着她能回几个字。
那般幼稚,那般轻浮,却偏偏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得到她如此特别的对待。
观潮看完信,沉吟片刻,并未将信笺收起,反而从笔山上另取了一支蘸饱了朱砂的红笔。
那是平日里用来批注策论重点或修改错谬的,颜色庄重而醒目,代表着朝廷的规制与严谨。
她提笔,几乎未作停顿,便在信笺末尾的空白处,流畅地书写起来。
红艳的墨迹在洒金笺上洇开,色泽鲜亮,与扈况时黑色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如同红梅映雪,格外扎眼,扎得宴云阶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宴云阶的目光牢牢锁在那移动的红色笔尖上,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腾得厉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心口。
她在回信?
用批注公文般郑重的朱笔,在那样一封满是戏谑与撒娇的私人信件上回信?
这其中的亲昵与随意,几乎不言而喻,像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亲近,狠狠刺痛了他的神经。
不多时,观潮停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动作轻柔,生怕吹皱了纸页。然后将信笺重新折好,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抚平边角的褶皱,生怕弄皱了。
她并未立刻唤白石进来,而是将信放在了一边,挨着自己常用的那方端砚,重新拿起了方才放下的墨笔,蘸了蘸墨,似乎准备继续之前的校订工作,仿佛方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过,从容得仿佛理所当然。
就在这时,宴云阶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语调是他惯常的温和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是在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掩饰自己翻涌的心绪:
“殿下方才…… 是平宁侯府上的来信?”
观潮抬起头,看向他,脸上那抹因信笺而起的生动笑意还未完全褪去,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暖意,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少了几分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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