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政就像治水,硬堵不如疏导。您要兴修水利,本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工程浩大,要花钱用人,更要上下齐心才行。要是遇到阻力,不妨先摸清情况,该明查就明查,该暗访就暗访。有时候,借力打力,比直接硬碰硬更管用。”
这话说得含蓄,可意思明白。
县衙里有人作对,你得先摸清底细,再想办法破局。
孙县令眼神一凝,深深看了吴涯一眼。
半晌,他忽然笑了:“你今年真的才十六?”
“是。”
“十六岁,有这么长远的见识。”孙县令摇头叹道,“后生可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沉默片刻才道:“本官来如意县半年,刚开始踌躇满志,想要有一番作为。可如今,才知道世事的艰难。你今日这番话,我记下了。”
吴涯也起身:“学生妄言,请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孙县令转身,“吴涯,你是个明白人。日后如果得空,可以常来县衙坐坐。本官需要听得进真话的人。”
这是明确的招揽了。
吴涯拱手:“学生遵命。等家中的旱情好转了,一定登门拜访。”
两人又聊了些学堂的见闻,气氛越来越融洽。
孙县令没有一点官架子,吴涯也从容应对,一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
临别时,孙县令亲自送吴涯到门口,对候在外头的夫子道:“此人是可造之材,还请夫子悉心教导。”
夫子连连应下了,脸上光彩焕发。
回去的路上,夫子按捺不住激动,低声对吴涯道:“你可知道,孙大人从来没有单独见过县学的生员!就算是那几位秀才,也难得他的青眼!吴涯啊吴涯,你这是入了县尊大人的法眼了!”
吴涯只微微一笑,没说话。
回到学子的住处,同窗们早就得到了消息,纷纷围上来打听。
吴涯只简单说“县尊大人问了一些家乡的旱情”,便借口温书回了房。
可这一下午,再没有人敢像从前那样,当他是个普通的童生。
傍晚用饭时,吴涯独自坐在角落,慢慢吃着简单的饭菜。
他想起孙县令,想起书中那个中了埋伏而死的县令。
合作么?
或许可以试试。
至少这位孙大人,看起来是个真心想做事的人。
而他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活得好,也需要一些助力。
……
吴涯推开自家院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堂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他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传来吴多福的声音,低沉沉的,像是在说什么要紧事。
“回来了?”张金花第一个看见儿子,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吃饭了没?灶上还温着粥。”
“在镇上吃过了。”吴涯笑着应了声,脱下褂子挂在门后。
吴多福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捏着旱烟杆,却没点着。
他抬眼看了看吴涯,清了清嗓子:“铁牛啊,过来坐,有事跟你说。”
“咋了爹?”吴涯拉开条凳坐下。
吴多福抽了口不冒烟的烟杆,才缓缓开口:“村里要办求雨祭典,定在后日。祠堂商量过了,点名要你参加。”
吴涯眨了眨眼:“求雨?这不是该找村长和长辈们主持吗,我才多大岁数?”
“你是山神娘娘看中的人。”吴多福打断他的话,语气笃定,“去年那事儿,村里人都记着呢。大难不死,这不是山神娘娘的庇佑是啥?老族长说了,有你参加,求雨灵验的机会更大。”
张金花在旁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他爹,铁牛还得念书呢!这来回折腾又得好几天,功课落下咋办?”
“妇道人家懂什么!”吴多福把烟杆往桌上一磕,“书要念,村里的事儿也得管。咱吴家在万福村扎根几代人了,这种大事不出力,往后在村里怎么抬头?”
“可是……”
“娘,没事。”吴涯连忙打圆场,“我去就是了。王先生那儿的功课,我路上带着看,耽误不了。”
张金花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儿子爽快的样子,又看了看丈夫严肃的脸,叹了口气:“那,可要穿厚一点,听说祭典得在山神庙守一宿呢。”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韦氏端着个木盆从堂屋前走过,盆里装着洗好的衣裳。
她斜眼瞅了瞅四房这边,嘴里嘟囔着:“哟,四弟可真是忙人,又是念书又是求雨的,赶明儿是不是要上天跟龙王喝茶去?”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人听见。
吴多福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吴涯却先笑了:“大嫂说笑了,我这就是去凑个人数。真要论跟龙王说话的本事,还得是咱爹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
这话说得吴多福脸色好看了些。
韦氏被噎了一下,撇撇嘴,端着盆快步往后院去了。
“甭理她。”吴多福摆摆手,“大房就那个脾气,见不得旁人好。”
张金花小声接话:“她那是眼红铁牛念书有出息。”
“行了。”吴多福站起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后日一早,去祠堂集合,记得穿那件青布衫,干净点。”
“晓得了爹。”
吴多福这才点点头,背着手往自己屋去了。
张金花拉着吴涯又嘱咐了一阵,直到吴涯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她才放心去收拾碗筷。
吴涯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门就见黎巧巧正坐在炕沿上缝补什么。
“都听见了?”吴涯问。
“嗯。”黎巧巧抬起头,手里针线不停,“求雨是大事,村里重视正常。不过……”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真信这个?”
吴涯在她旁边坐下:“信不信另说,但村里人信。去年那事儿之后,我在他们眼里多少比较特别一些。这种时候站出来,对咱们家在村里的处境有好处。”
黎巧巧抿嘴笑了:“你这思想觉悟,可不像个十六岁少年。”
“本来就不是。”吴涯也笑,随即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传统仪式能凝聚人心,总比人心惶惶强。”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夜深了,外头彻底静下来。
黎巧巧吹熄了油灯,黑暗中,吴涯摸到枕下那把同心锁。
再睁眼时,他们两个人已经进入了同心锁空间里。
“你先歇着,我把今天拍的素材整理一下。”黎巧巧说着就坐到了电脑前。
吴涯倒了杯水递过去:“又是在镇上拍的那些?”
“嗯,集市,店铺,行人,还有咱们吃饭那家小馆子。”黎巧巧打开文件夹,屏幕上出现一段段视频,“我想做个古代乡镇一日游系列,慢慢剪,等以后有机会……”
她没说完,但吴涯懂。
等以后有机会回现代,或者哪怕只是在这个时代有了立足之地,这些记录都有它们的价值。
吴涯拉过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我看看。”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集市录像。
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叫卖的小贩,挑着担子的农夫,挎着篮子的妇人……
镜头平稳地移动着,偶尔会停在某个有趣的摊位上。
“这里,”黎巧巧暂停画面,指着角落里一个卖竹编的老汉,“我想给这段加个特写,配上文字说明,讲讲这种传统手艺。”
“可以。”吴涯凑近看了看,“不过别太明显,咱们现在可没条件做专业的特效。”
“知道啦,就用简单的淡入淡出。”黎巧巧笑着推了他一下,“你去躺着吧,今天跑一天不累啊?”
“累是累,不过看看你这个,比躺着有意思。”
这话倒不假。
看黎巧巧剪辑视频,是吴涯在这古代生活中难得的放松时刻。
那些现代化的操作界面,那些熟悉的剪辑手法,总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
黎巧巧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将一段段视频拖进时间线,调整顺序,裁剪长度。
偶尔她会停下来,歪着头思考,配什么背景音乐合适。
“这段街景,用轻快的民乐应该不错。”她自言自语。
“我那U盘里有几首以前存的。”吴涯起身去翻角落的箱子,“不过,别用太现代的曲子,和画面不搭。”
“放心,我有数。”
两人一个找音乐,一个继续剪辑。
过了一个多小时,黎巧巧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调调色,加字幕。”
吴涯看向屏幕,一段十分钟左右的视频已经初具雏形。
从清晨开市到黄昏收摊,完整记录了一个古代小镇集市的一天。
“挺好。”他真心实意地说,“真实,自然,没有刻意摆拍。”
黎巧巧关了电脑,转过身来:“对了,你真要去参加那个求雨祭典?”
“嗯,答应了。”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犹豫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毕竟是山神娘娘看中的人,他们会不会对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吴涯明白她的顾虑。
在这个信鬼神的时代,被贴上这种标签,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应该就是走个过场。”他说得轻松,“老族长精明着呢,让我参加多半是为了安定人心。真要有啥特别的任务,早就单独嘱咐我了。”
黎巧巧点点头,但眉头还是没完全舒展:“反正你小心点。这种集体仪式,情绪容易传染,别被架上去下不来。”
“知道。”吴涯握住她的手,“我有分寸。”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在床上躺下。
黎巧巧侧过身,看着吴涯的侧脸:“你说,要是真求来雨了,他们会不会更觉得你特别?”
“那要是求不来呢?”吴涯反问。
“求不来,大概会说心不诚,或者别的什么理由。”黎巧巧想了想,“总之,信这个的人,总能为结果找到解释。”
“是啊。”吴涯望着天花板,“所以咱们做好咱们的就行。参加祭典是对村里的尊重,但真指望我呼风唤雨,那可就找错人了。”
黎巧巧轻笑一声:“你要是真能呼风唤雨,咱们也不用愁怎么发家致富了。”
“可不是嘛。”
说笑间,困意渐渐上来了。
吴涯闭上眼,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后日的求雨。他不是不信这些,只是更信事在人为。
这么想着,他渐渐沉入梦乡。
空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祠堂那边还亮着灯,几个老人和村长还在商议求雨的细节。
香烛、供品、祭文、仪程,一样样都要安排齐全。
……
从求雨祭典回来,已是三日后的傍晚。
吴涯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进院子,一身尘土。
祭典比他想的要累,不是体力上的,是心神上的。
“回来了?”黎巧巧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洗洗手,饭快好了。”
吴涯应了声,打了盆井水,把脸埋进去。
凉意沁入皮肤,才觉得精神了些。
夜里,两人又进了同心锁空间。
一进来,黎巧巧就长舒了口气,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可算能松快松快了。你这几天不在,大房那边天天阴阳怪气的,问我你是不是真要成半仙了。”
吴涯苦笑:“村里人也差不多。祭典上,老族长让我站在前排跟着念祭文。好几回,我都感觉后背快被目光烧穿了。”
“求雨有效果吗?”
“下了点毛毛雨,地面都没打湿。”吴涯摇摇头,“不过老族长说,这是山神娘娘给的征兆,大雨还在后头。大家居然也都信了。”
黎巧巧抿嘴笑:“信则灵嘛。”
她起身去开电脑,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对了,你上次说在县城见到孙县令了?他那边情况如何?”
提到孙县令,吴涯脸色一变。他走到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见了。人比我想的还要正。”
“正?”
“嗯,一身旧官服洗得发白,衙门里冷锅冷灶的。听衙役说,他俸禄多半贴补穷苦百姓了。我过去时,他正为春耕缺水发愁,桌上堆满了各乡报上来的文书。”
黎巧巧也坐下来,认真听着。
吴涯继续说:“我以吴家的名义捐了些钱粮,他推辞再三才收下,还非要立字据,说等年景好了一定归还。”他顿了顿,“这样的人,在眼下这个吃人的世道,真是难得。”
“确实难得。”黎巧巧轻声道,“那咱们之前想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往下说,但,彼此都明白指的是什么。
瓦当山的银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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