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的冬日来得舒缓，暖阳透过窗棂洒进宅院，将青砖地面烘得暖融融的。
秋收过后，丝织庄子的活计渐渐清闲下来，商青青便盘算着给庄上的雇工们添置冬衣。
这日吃过早饭，她叫住正要去庄子上查看的春桃，笑着道：“春桃，你去库房清点一下今年新缫的丝绵，挑最好的那种，给庄上所有雇工都做件冬衣，里子絮得厚实些，别让大家冻着。”
春桃眼睛一亮，连忙应道：“好嘞小姐！我这就去办。”
“别急着走，”商青青叫住她，补充道，“西坡村来帮工的女眷们，像路嫂她们，平日里操持家务又来庄子上忙活，最是辛苦。给她们做上好的丝缎棉袍，领口和袖口都缝上獭兔毛，既暖和又体面。”
“知道啦！”春桃笑得眉眼弯弯，“路嫂她们肯定要高兴坏了，去年小姐给的丝绵袄子，路嫂逢人就夸暖和呢。”说罢便脚步轻快地去了库房。
商青青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噙着笑意。胡八郎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还是你心细，把这些琐事都想得周全。”
“大家跟着我们干活，总不能让他们受冻。”商青青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再说这丝绵是咱们庄子自己产的，缎子也是上好的，做件冬衣花不了多少成本，却能让大家心里暖和，干活也更尽心。”
胡八郎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都听你的。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银鼠皮，我让人硝制好了，正好给你也做件皮袄。”商青青摇摇头：“我有去年的就够了。倒是春桃，这几年跟着我辛苦，该给她好好置一身行头。把那银鼠皮给春桃做件皮袄，用最好的云锦缎子镶边，再缝上玉扣。”
胡八郎挑眉笑道：“还是你疼她。行，都依你。”
接下来几日，庄子上的绣娘和针线妇们都忙活了起来。裁布、絮丝绵、绣花、缝边，院子里不时传来她们的说笑声。
春桃每日两头跑，既要盯着冬衣的进度，又要照看蚕房的余事，却始终劲头十足。不过五日，第一批冬衣便做好了。
这天，路嫂正领着几个妇人收拾蚕匾，远远就见春桃领着两个伙计，搬着几个沉甸甸的木箱走来，脸上笑盈盈的：“路嫂，婶子们，快过来看看小姐给大家准备的好东西！”
路嫂几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好奇地围了上来。
这几位妇人都是西坡村的寡居人家，丈夫或死于战乱，或亡于疫病，无儿无女的她们，全靠在商青青的庄子上做工糊口。
往日里商青青待她们已是宽厚，工钱给得足，逢年过节还有米粮接济，此刻见春桃这般郑重，不由得有些忐忑。
春桃打开木箱，一件件叠得整齐的棉袍便露了出来。最外层是上好的湖蓝色、藕荷色、月白色丝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摸上去顺滑细腻；领口、袖口和衣襟边缘，都镶着一圈雪白蓬松的獭兔毛，毛茸茸的看着就暖；伸手往里探，丝绵填得厚实又均匀，不结块、不塌陷，指尖触到的地方满是绵软暖意。
“这、这是给我们的？”路嫂拿起一件湖蓝色的棉袍，手指抚过缎面上绣着的暗纹缠枝莲，声音都有些发颤。她活了大半辈子，别说穿这样贵重的丝缎棉袍，就连见都少见。
春桃笑着点头：“是啊路嫂，这是小姐特意让绣娘给你们做的。小姐说，你们平日里又要操持家务，又来庄子上忙活蚕房和丝织的活计，最是辛苦，这是给你们的额外奖励。”
话音刚落，商青青便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穿着素雅的素色棉裙，笑容温和：“路嫂，你们都试试合不合身。这丝缎是咱们庄子自己织的，丝绵也是今年新缫的头道绵，又轻又暖，冬天穿正好。”
路嫂捧着绣着缠枝莲纹的丝缎棉袍，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这料子，这做工，比城里大户人家的衣裳还好！商娘子待我们真是比亲人还亲。”
其他女眷也纷纷道谢，拿着棉袍舍不得放下。
商青青看着很感慨，这些妇人看似柔弱，却凭着自己的双手撑起一片天，这样的坚韧与勤恳，本就值得最好的对待。
又过了两日，给春桃做的银鼠皮袄也成了。青碧色的云锦缎子衬着雪白的银鼠毛，领口和袖口的毛边蓬松柔软，腰间缝着圆润的羊脂玉扣，一看就极为贵重。春桃在商青青的催促下穿上，对着铜镜一照，不由得愣住了。
镜中的少女身姿窈窕，青碧色的衣料衬得她肤色胜雪，银鼠毛的暖意让她眉眼间的英气淡了几分，多了几分娇俏灵动，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丫鬟的拘谨。
“好看！真是太好看了！”商青青忍不住赞叹，“这银鼠皮果然衬你。”
胡八郎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道：“春桃如今可是越发俊俏了，让你家小姐赶紧给你说门好亲事，不然再过些日子，上门提亲的人该踏破门槛了。”
春桃的脸颊瞬间红透，羞涩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摆。商青青见状，伸手拍了胡八郎一下，嗔怪道：“你就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八郎笑着讨饶：“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我说的可是实话，春桃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
商青青拉过春桃的手，语气认真道：“春桃，从始至终，你都不是我的丫鬟，是我的妹子。这些年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我都记在心里。往后别再觉得自己配不上谁，以你的能干和品性，值得最好的。”
春桃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却笑得格外灿烂：“我知道了，小姐。”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三人身上，暖意融融。
院子里的老桂树虽无花叶，却似也沾染了这温馨的气息，枝丫轻摇，仿佛在诉说着这冬日里的温情。
商青青看着身边的两人，心里满是安稳。
有爱人相伴，有亲人在侧，这样的逍遥日子，便是世间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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