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若有所思地看着王虎：“陆文昭跟我说，如今朝堂虽被商素素和平阳侯把持，但各州府官员并非都真心归附。他们中不少人曾受先帝恩惠，只是迫于商素素的权势才敢怒不敢言。”
王虎眉头微皱：“可夫人毕竟只是一个商户，哪能真有如此大的能耐帮到陛下您……”
他虽然也很敬重商青青。
但是也担忧在朝堂上，商青青这样的富户是无法真正助力到高凌的。
高凌笑了笑，摆摆手：“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姑姑有胡先生。陆国师说，胡先生身怀异术，在他之上。而且别看我姑姑只是一个商户，但她在江东民间声望可不低，尤其是在清溪镇周边，百姓对我姑姑极为信服。”
“夫人确实在江东积累了民望。”王虎也认同。
“再加上，姑姑的产业……”高凌语气加重，“江东各州府的田庄、丝坊、粮行，几乎都有姑姑的产业脉络。她体恤佃农，善待雇工，早已深得民心。陆国师说，只要姑姑肯以产业为依托，开仓放粮，接济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再暗中传递消息，告知各州府官员商素素调兵夺权的真实意图。她并非为了抵御北蛮，而是为了一己私欲掌控天下，届时各州府定会人心浮动，不愿再受太后一党的摆布。”
王虎听得眼睛一亮，却仍有顾虑：“可夫人向来不愿过多掺和朝堂纷争，胡先生也对陛下一向不谦恭。他们真的会答应出手吗？”
高凌沉默片刻，轻声道：“姑姑对我有养育之恩，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商素素害死。至于胡八郎……他眼里只有姑姑，只要姑姑开口，他定会相助。更何况，商素素若真的掌控了江东，推行苛政，姑姑的产业和他想守护的安宁，也终将化为泡影。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王虎凑近了些，语气急切。
高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明日我便亲自向姑姑和胡先生表明心意，恳请他们出手。同时，你派人加快联络以前东宫旧部的速度，尤其是驻守在边境的几位将军，他们手握兵权，若能倒向我们，胜算便又多了几分。陆文昭那边，也需派人传信，让他按之前的约定，约束道家势力，牵制商素素的暗线。”
王虎重重点头：“臣这就去安排！”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高凌叫住。“王虎，”高凌看着他，语气郑重，“此事关乎江东安危，关乎天下正统，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切记，行事一定要隐秘，万不可被商素素的人察觉。”
“臣明白！”王虎躬身应道，眼神坚定。待王虎离去，高凌独自坐在桌边，望着跳动的烛火，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一步棋走得极为凶险，可他已没有退路。唯有借助姑姑和胡八郎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势力，才有机会击败商素素，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王虎揣着满脑子的谋划，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刚转过二门的月洞门，就撞上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连忙收住脚步，抬眼一看，正是端着一个空托盘的春桃。
此刻春桃也愣在了原地，托盘里的茶杯微微晃动，她下意识地稳住，抬头撞进王虎深邃的眼眸里，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王将军……”春桃率先打破沉默，声音细若蚊蚋，握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两人独处时，空气会这般凝滞。
王虎也有些尴尬，平日里在军中杀伐果断的他，此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生硬地回应：“春桃姑娘，还没歇息？”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灯笼的光晕在地面上轻轻晃动。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彼此之间。
春桃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却乱糟糟的。
有重逢的羞涩，有身份差距的自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牵挂。
王虎则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想起当年那个跟在商青青身后的小丫鬟，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奴婢……奴婢回房了。”春桃实在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低声说了一句，便要侧身绕过他。
刚走了两步，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王虎，眼神里满是担忧：“王将军，近来想必辛苦，您……您注意休息，注意身体。”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不等王虎回应，便抱着托盘快步往内院走去。
青碧色的裙摆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轻快却又带着几分仓促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王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春桃那句带着关切的叮嘱，像是一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圈圈涟漪。
他想起当年在商府，春桃总是默默为他端茶送水，在他练完武后递上干净的帕子；想起当日商青青给他说媒。
自己本来也对这个伶俐纯真的女孩心动。
一时便答应了下来。
但后来看到少主大业未成，再加上担忧自己成亲后有了软肋，便又悔婚了。
如今再见，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而自己，却深陷朝堂纷争。
王虎不由得也庆幸当日没有答应下来，不然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都做不到。
一时间愧疚与怅然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剑身冰凉，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如今陛下安危未定，江东局势动荡，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想儿女情长。
可春桃那句关切的话语，还有她转身时泛红的眼眶，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几分寒意。
王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心绪，重新握紧拳头。他必须尽快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联络旧部，稳定局势。只有等天下太平了，或许……或许才有资格去回应那份深藏的心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春桃消失的方向，转身毅然决然地朝着院外走去，脚步虽依旧匆匆，却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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