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小，黑灯瞎火的，会不会摔了？
有没有人撞见她？
千万要平平安安……
他端坐在书房内的紫檀木椅上，手中握着一本《论语》，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眉宇间的忧虑与不安。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楚砚昭小小的身影，在幽暗的宫道中独自行走的画面。
那条通往安旭宫的路并不平坦，青石板年久失修，有些地方还有积水和苔藓。
若是她不小心滑倒，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更让他担心的是，宫中耳目众多，若有心之人看见她孤身一人，难保不会添油加醋地上报给皇后或其他嫔妃。
他越想越怕，手心不禁渗出冷汗。
他心里惦记着楚砚昭去哪儿了，可又不敢跟着去找人，要是被发现他插手，楚砚昭惹的麻烦只会更严重！
作为太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若是他亲自出动，哪怕只是远远观望，也会被人解读为干预后宫事务，甚至可能被认为图谋不轨。
更何况，楚砚昭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关系微妙。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说他逾越兄妹之礼，那便是百口莫辩。
所以他只能强忍焦急，留在东宫等候消息，哪怕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这时候，楚砚昭已经攥着华光随珠，正快步往安旭宫赶。
她将那颗温润剔透的明珠紧紧握在手心，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掉落。
这可是父皇亲自赐予她的护身宝物，传说中能驱邪避祟，光芒可照三丈之内。
她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生怕遇到巡逻的禁军或者值夜的内侍。
所幸今夜月色朦胧，云层厚重，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灰蓝色之中，反倒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走在那条幽长的甬道上，她低着头一步步走着，忽然眼角扫到前面黑影一闪——远处甬道尽头，静静立着一道人影，远远看去，模模糊糊的，像是夜里冒出来的幽魂。
那是一条连接东西两宫之间的僻静夹道，两边高墙耸立，墙上爬满了枯藤，风吹过时发出沙沙声响，格外瘆人。
楚砚昭原本走得还算镇定，可这一瞥之下，顿时浑身一僵，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那道人影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她屏住呼吸，心跳猛然加快，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鬼怪故事。
楚砚昭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心口扑通直跳。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连吞咽都变得困难起来。
可奇怪的是，那股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反而在几息之后渐渐消散。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那身影竟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儿见过一般。
是在哪一次家宴上吗？
还是在母后的佛堂前见过这位老人？
记忆纷乱交错，但她确信，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天，头一回碰见这么眼熟的身影！
以往她出入皆有宫女陪同，身边总围着一圈人，从未有机会独自观察这些沉默伫立的老宫人。
而今天，因为急于赶回安旭宫，她不得不独自穿行于这些偏僻角落。
也正是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刻，她才真正看清了那位伫立在夜色中的老太太。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同心底深处泛起的一缕涟漪。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她就忍不住高兴起来，赶紧把华光随珠塞进随身的小布袋里，拔腿就朝那人影奔去。
她不再害怕，反而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
她一边跑，一边悄悄收起了手中的明珠，生怕那明亮的光芒惊扰了对方。
毕竟老人家或许不喜欢太过刺目的光线。
她心想：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更该上前问个安，行个礼，这才合乎礼仪。
再说了，若真是那位曾经帮过她的人，她早就想找机会表达感谢了。
要知道，寻常鬼怪见了这宝物的光芒，早就吓得烟消云散了，根本不敢露面。
华光随珠乃皇室至宝，据说是由千年鲛人泪凝结而成，内蕴灵气，专克阴邪之物。
平日里只要它一现世，连最凶戾的地缚灵都不敢靠近三步之内。
楚砚昭曾在母后讲述的故事中听过无数关于它的神奇事迹——
曾有宫女误入冷宫，险些被怨灵缠身，结果掏出此珠，刹那间金光四射，冤魂尽数退散。
所以她方才虽初见黑影有所畏惧，但转念一想，若有邪祟，怎敢在宝珠光芒下现身？
她越跑越急，脚步越来越快。
鞋子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节奏急促而凌乱。
她顾不得仪态端正，裙角都被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边沿。
风从耳畔掠过，吹乱了她脑后扎着的小辫子。
她一心只想快点跑到那人跟前，确认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慈祥婆婆。
那份急切的心情，几乎盖过了所有的谨慎与顾虑。
眼看就要走近了，结果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猛地往前扑去。
原来地上不知何时积了一滩雨水，又被落叶覆盖，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
楚砚昭毫无防备，右脚猛地一滑，重心失衡，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她本能地想要伸手撑地，可手上还抓着布袋，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眼看脸就要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带着几分慌乱与委屈。
她没料到自己竟会在最后几步摔跤，更没想到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稳健有力的手及时托住了她的胳膊。
一声惊呼刚出口，那道“鬼影”立刻回头，伸手一把扶住了她。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迟疑，显然经验丰富。
那位老太太原本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直到听见脚步声临近，才稍稍回神。
而在听到惊叫的刹那，她立即转身，凭借多年宫中行走练就的敏锐反应，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跌倒的小公主。
楚砚昭小小的身子一下撞进一个暖乎乎的怀里，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搞错了！
那并不是什么幽魂，也不是刺客伪装，而是一位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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