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二十分钟，彭世凛把阿婆背回家。阿婆家是三间矮矬的土坯瓦房。墙根爬着半枯的苔藓，黄泥墙皮裂着指宽的缝，露出里面混着稻草的坯块；屋顶铺着发黑的茅草，几处塌下去的地方用破竹篾勉强盖着，檐角悬着串干得发硬的玉米，门是旧木板拼的，关不严实，风一吹就吱呀响。
两位妇女对彭世凛说：“我们先挑这担水回家，再来看莺婆！”
“好的。”
“小同志，麻烦你把我背进屋。”
“好的，阿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个单脚，支着拐杖的男人。
男人一米六五的个头瘦得像根麻杆，黢黑的脸膛皱着细纹，灰布褂子肘弯补着块青布补丁，裤腿空荡荡晃着，拐杖头磨得发亮。
彭世凛见到他，心里猜这该是阿婆那残疾的儿子。
“娘！您这是咋了？”男人瞅见阿婆被人背回来，声音发紧，忙支着拐杖踉跄着上前，伸手想扶又怕碰着她。
“大哥别慌！阿婆只是挑水时，脚撞到路边一块石头，摔了一跤把脚崴了，暂时痛得走不了。用跌打油擦擦，卧床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男人松了口气。
“谢谢你，小同志。来，来，进屋。”
男人赶紧让出路给彭世凛背自己的母亲背回屋里。
彭世凛刚跨进门槛，就见右首摆着张旧木板床。床腿垫着块破砖，床沿磨得发亮。
他小心托着阿婆后背，一步步挪到床前，缓缓屈膝把人放坐床边，手掌还虚扶着她胳膊，怕她坐不稳栽着。
彭世凛转过身来看向阿婆，只见她眉头拧成个疙瘩，嘴角抿得发白，额角沁着细汗，那模样不用多说，也知崴了的脚疼得钻心。
他放柔声音问：“阿婆，脚是不是疼得厉害？”
阿婆颤巍巍点了点头，疼得话都说不出。
彭世凛当即蹲下身，轻轻托起她的裤脚，粗布裤管下，脚踝肿了起来，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顺着脚背蔓延，连带着脚趾都肿得泛了透亮的红，一碰，阿婆就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这种崴脚情况，彭世凛经常遇到过，严重情况的，他也见过，当然也略懂处理这种情况。
“阿婆，你赶紧躺下床。大哥，你去找两个枕头来，垫高阿婆这个崴着的脚。若没有枕头，用衣服垫高也行。”
大哥很听话，回应一声“好”，便支个拐杖进入左边的房间了。
“阿婆，你忍一下，我去外面找些东西来帮你敷一下你这个脚。”
其实，彭世凛就是在系统仓库里拿出两块冰块，用两块布裹住。
“阿婆，我用这个帮您敷下肿脚，可能会有点凉得疼，您忍忍。”
阿婆点点头。在这难捱的日子里，有个人肯伸把手帮自己，她心里已是说不出的感激。比起穷和苦，这点痛楚，阿婆咬着牙也能扛过去。
这时，大哥拿出两个不仅旧，还带着股汗馊臭味的枕套。瞧这枕套沾着斑斑污渍，布料硬邦邦的，该是许久没洗、也没晒过太阳吧。
当彭世凛接过大哥手中两个枕头，那股味道让彭世凛闻着一阵发闷。但他立刻在心里劝自己：别计较。在这一个连饭都吃不饱、又遇上干旱的普通人家，哪里还顾得上讲究卫生？
彭世凛先慢慢抬起阿婆的肿脚，把两个枕头垫在下面，再轻轻将脚放上去。
他攥着裹着冰的布，缓缓贴在阿婆肿得发亮的脚踝上。阿婆身子猛地一僵，牙咬得下唇泛白，额角浸出冷汗，却只闷哼了一声，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斑驳的床沿，硬是没叫一声痛。
“阿婆，忍一忍，很快没事。”
阿婆点点头。这时，她才想起来。
“阿暖，你赶紧给这位小同志倒碗水喝吧。今天若是没有这个小同志的帮助，指不定你娘现在还在路边疼得站不起来呢！”
阿暖听到母亲让他倒水给彭世凛，脸色唰地红到了耳根，杵在原地左右为难。
“阿暖，你还不去倒水！这么热的天，不能让这位好心的小同志渴着啊！”
“娘，剩下那半壶水，全让我喝光了……我以为您挑水回来了。”阿暖小声道，满脸不好意思。
阿婆一听这话，语气又愧又恼：
“你呀！都快是四十岁的人了，怎还不懂事？这个大热天，挑担水，来回要走三四公里的路程，就算小同志没来，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要喝水的。你竟然一个人就把半壶水喝完了！”
“阿婆您别责怪大哥，我不渴。不过，这么热的天，人渴自然要喝水。”
“莺婆，我提了半桶水给你们，放在厨房里。”
彭世凛听得出来，这是胖妇人的声音。
“谢谢阿好妈。阿暖，你快点去煲开水，烧好先给小同志喝。”阿婆催促儿子去煲开水
“阿婆，我真的不渴。不过，煲开水给孩子喝也挺必要的。”
“哦。”大哥支着拐杖出屋去煲开水。
胖妇人走进来，嗓门亮堂堂的：“莺婆，李奕去叫你女儿过来帮你挑水。小同志，你还没走啊？”
胖妇人见到彭世凛还在，有点惊讶。
“阿婆的脚肿了，我拿点东西帮她敷敷。”
“用啥东西敷啊？”胖妇人凑过来，眼睛里满是好奇。
“冰块。”
“哦！？你去哪里找到这东西？”
“刚刚好，我是在食堂里冰柜里拿两块来降温用，没有想到现在还能敷肿。”彭世凛的谎言，普通老百姓也不会去深扒。
“这冰块刚敷在肿脚上时，还有点刺疼，现在冰冰凉凉的，怪舒服。”阿婆笑着说。
“阿娥怎么还没来？再不去挑水，今天水井恐怕是真没水挑了！明天我要早点去挑。
“阿娥也不容易啊！她婆婆这两天也病着，家里一堆事！都怪我，走路没瞧着路，还给大伙添麻烦。”阿婆叹了口气。
这时，外面有人叫胖妇女。
“哦，我马上回来。”
“莺婆，我先回家。”
“你快去忙吧。”
“小同志，你真是个好人！”胖妇人赞了彭世凛一声就走了。
“对，这位小同志真的是位好人！”阿婆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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