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如同冻结的墨玉,映着苍白熹微的晨光。小小的破船载着残破的躯体和死寂的灵魂,漂浮在静默与喧嚣的分界线上。远处城堡的骚动声隐约传来,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与此刻船上的世界无关。
瑟拉菲娜放下船桨,它们轻轻磕碰船舷,发出空洞的回响。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船板上那安静蜷缩的身影上。包裹的旧裙已经滑落大半,露出了那半身触目惊心的白骨,和上半身苍白染血、几乎失去所有生息的躯干。
没有犹豫,也没有了之前的颤抖与茫然。瑟拉菲娜挪动身体,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将露露的上半身,那尚存一丝体温和柔软的部分抱进了自己怀里。她的动作熟练得可怕,仿佛这个拥抱已在心中预演了千百遍。
她调整姿势,让露露的头枕在自己臂弯,另一只手环过那瘦削的、布满污秽与伤痕的肩膀。然后,她低下头,目光长久地、贪婪地、又带着无边痛楚地,凝望着怀中那张脸。
曾经比深海宝石更璀璨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凝结着细小血珠,如同被冰霜打湿的蝶翼。两道干涸发黑的血泪痕迹,从眼角蜿蜒而下,没入凌乱黏湿的黑发,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刻下无法磨灭的伤疤。嘴角那抹暗红的血痕,像一句无声且残酷的遗言。
晨光吝啬地洒落几缕,落在露露的脸上,却照不出一丝生气,只有一种近乎易碎瓷器般的、冰冷的美丽。
瑟拉菲娜伸出手,带着海风的咸涩和未干的冷汗。她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抚过露露冰凉的脸颊,试图擦去那些污迹和血痕,但只是徒劳地让它们更加晕染开来。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露露紧闭的眼睑上,微微颤抖。
“露露......”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像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气和海风的咸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决堤了。
不是啜泣,不是呜咽,而是无声的、滚烫的洪流,从她空洞死寂的眼眶中奔涌而出,大颗大颗地、接连不断地砸落,滴在露露苍白冰冷的脸颊上,与她脸上干涸的血泪痕迹混合在一起,晕开一片片湿漉漉的、温热又冰冷的水渍。
“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带你去的岩洞......是我告诉了他们你的存在......虽然......虽然那个时候不是我......但......但那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声音......是我......”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切割自己的喉咙 “我本来想......想保护你的......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分享岸上的故事......听你唱歌......可是......可是我......”
更多的泪水滚落,带着她所有的愧疚、悔恨、无助,以及那份被玷污、被利用、最终导向毁灭的友情所带来的、撕裂灵魂的剧痛。
“我不该......我不该那么天真......我不该......相信那些美好的东西可以一直存在.........我.........”
就在她泣不成声、几乎要被悔恨的潮水彻底淹没的刹那——
一只冰冷、纤细、沾着干涸血迹和海水咸腥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的艰难,轻轻地抬了起来。
那只手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精准的轨迹,向上移动,最终,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碰触到了瑟拉菲娜泪流满面的脸颊。
瑟拉菲娜的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哭泣、所有的忏悔、所有的言语,都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看向怀中。
露露的眼睛,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曾经璀璨如深海宝石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翳,失去了所有灵动与光彩,只剩下无尽的疲惫、涣散,以及.........一种近乎穿透一切痛苦与伤害的、令人心碎的温柔。
她的视线似乎无法聚焦,只是凭着某种本能,极其艰难地、追寻着瑟拉菲娜脸庞的轮廓,最终,那涣散的目光,与瑟拉菲娜震骇痛楚的泪眼,极其短暂地......对上了一瞬。
露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没有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带着血腥和生命流逝的气息。
瑟拉菲娜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凑近,将耳朵几乎贴到露露唇边,屏住呼吸,用尽全部心神去捕捉那比风中蛛丝更微弱的气息。
“......瑟.........拉菲.........娜...............”
破碎的、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如同飘散在空气中的、即将彻底湮灭的尘埃,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瑟拉菲娜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用力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露露似乎“看”到了她的反应,那灰翳的眼眸中,极深处,仿佛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释然?或者,只是生命彻底燃尽前最后一点本能的、对熟悉之人的确认?
她的嘴唇再次翕动,这一次,似乎稍微连贯了一点点,却依旧轻不可闻:
“............没............事.........的............”
瑟拉菲娜猛地摇头,泪水飞溅。没事?怎么会没事?这一切.........这一切.........
露露仿佛没有“听见”她无声的否认,或者,她已经无法处理更多复杂的信息。她的视线再次涣散开,仿佛望向了瑟拉菲娜身后那片渐渐明亮的天空,又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某个遥远而宁静的所在。
她用那只抚摸着瑟拉菲娜脸颊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最后一点温柔的力道,在瑟拉菲娜湿润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她再次开口,用尽了这具残破躯体、这个饱受折磨的灵魂,所能挤出的、最后的、也是最清晰的一句话。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仿佛放下了一切重担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幻觉般的温暖:
“.........你.........是.........朋.........友...............”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只轻抚着瑟拉菲娜脸颊的冰冷的手,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陡然垂下,软软地落在了她自己身侧。
露露微微睁开的眼眸,在吐出最后一个音节后,彻底地.........闭上了。
那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胸口起伏,也随之.........彻底停止了。
晨曦的光,终于完全穿透了海面的薄雾,洒落在小船上,将露露苍白染血的脸庞、紧闭的双眼、以及那半身森然的白骨,都镀上了一层冰冷而虚幻的金边。
她安静地躺在瑟拉菲娜怀里,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安详。唯有那两道血泪的痕迹,和嘴角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她曾经历过何等炼狱。
风停了。
浪静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耳鸣的死寂。
瑟拉菲娜抱着露露尚且柔软、却已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躯体,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淌,却已没有了声音。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想呼唤,想尖叫,想质问苍天......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空洞抽气声。
那双曾经明亮、后来被黑影侵蚀空洞、又因决绝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眸,此刻.........彻底熄灭了。
不是空洞,不是死寂,而是一种比黑暗更深邃、比虚无更彻底的.........崩溃。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空壳,一个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只留下承载着无尽痛苦与毁灭记忆的容器。连抱着露露的手臂,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某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崩解。
“.........露.........露.........?”
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最后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期盼。
没有回应。
只有海风拂过海面,吹动她凌乱发丝的细微声响。
“.........露露............?”
声音大了一些,带着一丝颤抖的、小心翼翼的求证。
依旧只有风声。
“............”
瑟拉菲娜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低下头,将脸紧紧贴在露露冰凉的脸颊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具已经彻底冰冷的躯体,又仿佛想从这最后的贴近中,确认一个她永远无法接受的答案。
“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她胸腔深处撕裂而出 “不.........不要.........露露.........看看我............求求你.........再看看我............”
她开始摇晃怀中冰冷的躯体,动作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失控、用力。
“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是说.........不是说我.........是朋友吗?!朋友在这里!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癫狂的嘶哑,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显得异常凄厉而孤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去岩洞.........我不该......我不该活着......”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泪水混合着鼻涕和海水,糊了满脸 “你打我.........你骂我......你杀了我都可以.........求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露露.........露露!!!”
她用力抱紧那冰冷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就能挽回那不可逆转的终结。
但怀中躯体的冰冷,那白骨鱼尾坚硬硌人的触感,那再无丝毫起伏的胸膛,以及那张平静安详、却永远无法再睁开的容颜.........一切的一切,都在残酷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她最好的朋友,那个曾救她于危难、与她分享秘密、赠她贝壳与宝石、用最纯净眼神望着她的梅露辛.........那个因她的“友谊”而被拖入地狱、承受了世间最极致痛苦与亵渎的生命.........
在她的怀里,在她的泪水与悔恨中.........
彻底地.........
死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崩溃到极致的凄厉尖叫,终于冲破了瑟拉菲娜所有的克制与枷锁,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破了海面死寂的假象,直冲灰白色的天穹!
她仰着头,脖颈青筋暴起,脸上泪水纵横,眼神涣散而疯狂,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毫无意义的哀嚎。那嚎叫声中,包含了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悔恨、愤怒、绝望,以及对这残酷命运最无力、最彻底的控诉。
她紧紧抱着露露的尸体,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前后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连同这艘破船一起,被这无边的悲恸彻底撕裂、沉入冰冷的海底。
而在她意识彻底崩溃、被无尽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在泪水模糊的视线边缘......
她仿佛看到,露露紧闭的眼角,那干涸的血泪痕迹旁,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晶莹,悄然滑落,迅速融入了她自己的泪水中,消失不见。
是残留的体液?
是晨曦的露水?
还是.........这个承受了所有苦难的灵魂,在彻底离去前,最后一丝.........对她这位“朋友”的、无声的抚慰与告别?
瑟拉菲娜无法分辨,也无力分辨了。
极致的痛苦如同滔天巨浪,彻底淹没了她。
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喉咙的鸟儿。≥
光之国广场。
真空般的死寂被打破。
不是被声音,而是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名为“心碎”的实质所取代。那寂静不再是虚无,而是灌满了铅,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奥的胸口,压得他们无法呼吸,压得他们的计时器都仿佛停止了闪烁,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泰罗脸上的空白表情如同碎裂的冰面,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扭曲的痛苦。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想怒吼,想尖叫,想质问,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不成调的哽咽。
他猛地抬起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仿佛想阻止那即将失控的悲鸣,但大颗大颗滚烫的光粒子,如同决堤的银河,从他死死紧闭的眼睑缝隙中疯狂涌出,沿着他指缝和手臂的铠甲,狼狈地、无声地滚落。
他整个人佝偻起来,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那曾经如同太阳般燃烧的光芒,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灰烬与冰冷刺骨的悲伤。
贝利亚的眼灯在露露的手垂下、彻底闭上双眼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冰冷深海的炭火,骤然暗沉。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圈住伏井出K和小陆的手臂,猛地收紧到几乎要勒断的程度!黑暗能量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窜动,发出低沉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鸣。那并非愤怒的爆发,而是一种......被某种极致冰冷、极致绝望、极致“无意义”的残酷所震撼、所冲击后,本能产生的、无处发泄的狂暴反应。
他看着屏幕上那艘在晨光中无声哀嚎的小船,看着瑟拉菲娜彻底崩溃的侧影,看着露露那具残破却安详的躯体......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悚然”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
他猛地别过头,不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画面,但那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伏井出K维持着紧紧拥抱小陆、捂住他耳朵的姿态,一动不动。但他的身体,在瑟拉菲娜发出那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时,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那尖叫穿透了时空和屏障,直接刺入了他的灵魂深处。他将脸更深地埋进小陆的发间,紧闭的眼角,有冰凉的、近乎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渗出,迅速被布料吸收。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抱着小陆的手臂,收紧到让少年感到一丝疼痛,却又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稳感。他仿佛也在用这种方式,确认怀中孩子的存在,对抗着屏幕内外弥漫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寒潮。
小陆感受到了那种弥漫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巨大悲伤与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海水,无孔不入地浸透了他。他能感觉到爸爸身体的颤抖,能感觉到那滴落在他发间的冰凉,能“听”到泰罗尼桑压抑的哽咽,能“感受”到父亲那边传来的、狂暴而压抑的能量波动......还有赛罗桑那边......死寂。
所有这些,连同他自己心中那撕心裂肺的、为奈奈姐姐感到的剧痛,混合成一种他无法承受的重量。泪水汹涌,浸湿了伏井出K的衣衫,小小的身体哭到几乎抽搐。
赛罗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他没有发出泰罗那样压抑的哽咽,也没有像小陆那样放声痛哭,只是身体无法抑制地、细微地颤抖着。
一种冰冷的、死寂的、仿佛连泪水都被冻结的悲伤,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赛文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儿子那曾经如同烈火般燃烧、永远昂扬不服输的灵魂,此刻仿佛被那残酷的画面和瑟拉菲娜最后的尖叫,彻底冰封了。
他不再愤怒,不再想要毁灭什么,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重的、令人心碎的茫然与哀恸。赛文的心脏狠狠揪紧,他只能更紧、更温柔地抱住赛罗,用自己宽阔的胸膛和沉稳的心跳,无言地告诉他:我在这里,无论多么黑暗,父亲在这里。
而红凯与伽古拉.........
在露露的手指最终无力垂落、那句微弱却清晰的“你是朋友”消散在海风中的瞬间——
红凯那一直压抑着的、濒临崩溃的呜咽,终于彻底冲破了堤防。
他不再仅仅是跪在地上无声流泪,而是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彻底瘫软下去,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水晶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从灵魂最深处蔓延开来的、足以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撕裂的剧痛。
“呜......呃啊......奈......奈......” 他破碎的、带着血味的哽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凌迟他自己 “我的......女儿......我的......奈奈......啊......!!!!”
那不仅仅是父亲看到女儿受苦的心疼,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珍若生命的骨肉,在某个遥远而真实的时空里,被如此缓慢、如此精细、如此充满亵渎意味地凌迟、毁灭,最后在唯一的朋友怀里,留下那样一句温柔到残忍的遗言,然后彻底死去.........这种认知带来的痛苦,超越了红凯漫长生命中所能承受的一切极限。
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和内脏都一起呕出来。滚烫的泪水混合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呜咽,浸湿了他面前的地面,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悲伤而剧烈痉挛,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心碎而彻底消散。
伽古拉依旧站立着,如同一柄插在绝望冻土最深处的、染血的断剑。
他没有去看红凯崩溃的模样,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天幕上,钉在露露最后平静安详却又染血的脸庞上,钉在瑟拉菲娜彻底崩溃、仰天嘶嚎的侧影上,钉在那艘载着殇与毁灭、漂泊在晨曦海面上的小船上。
那双总是闪烁着讥诮、冰冷或杀意的碧绿眸子,此刻凝固成了两颗毫无光泽的深渊。没有泪光,没有波澜,只有一片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绝对的死寂。
但他并非没有反应。
他垂在身侧、原本虚握着蛇心剑剑柄的手,此刻正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冲破某种临界点的、狂暴力量的震颤。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他只是那样站着,看着,承受着。
承受着那份属于他女儿某一世的、最深沉、最极致、最无法被任何言语描述的“殇”。
承受着那份温柔遗言背后,所蕴含的无边痛苦与绝望。
承受着那份美好被彻底玷污、碾碎、最终归于死亡的残酷终局。
那不是简单的憎恨,不是复仇的誓言,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绝对、更加......永恒的“认知”与“印记”。
是对此世间一切以“美好”为饵、行践踏摧毁之实的“恶”的、永不宽恕的诅咒。
是对造成此“殇”者的、跨越一切时空维度的、必将追索到底的憎恨。
是一个父亲,在目睹女儿承受如此惨绝人寰的苦难后,灵魂被彻底重塑、剥离所有软弱与幻想,最终凝结而成的、一颗冰冷坚硬、却将永恒燃烧着复仇与守护之焰的......核心。
他终于,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般,微微转动脖颈,低下头,看向身边几乎哭到昏厥的红凯。
然后,他慢慢地、异常艰难地,单膝跪了下来。
伸出那只依旧在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绕过红凯剧烈耸动的肩膀,将他那崩溃的、蜷缩的、哭得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用力地、紧紧地......搂进了自己同样冰冷僵硬的怀里。
没有言语。
没有安慰。
只有这个拥抱,带着伽古拉身上的温度,以及那同样剧烈、却强行压抑到近乎无声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躯体,传递到红凯几乎破碎的灵魂中。
仿佛在说:
哭吧。
然后,记住这一切。
记住这份痛。
记住这份殇。
记住......我们的女儿,曾经经历过什么。
而我们.........
伽古拉抬起那双死寂的碧绿眼眸,再次望向已经彻底暗沉、归于虚无的天幕。
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也彻底消失。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时光与星辰的.........黑暗。
≤瑟拉菲娜的尖叫声在海面上回荡,渐渐被无情的风声和海浪声吞没。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维持着那个仰头嘶嚎、紧紧拥抱的姿势,仿佛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名为“绝望”的雕塑。泪水如同永不停息的泉,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露露冰冷平静的容颜上,晕开一片片冰冷的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奔涌的、崩溃的泪水,终于......流干了。
瑟拉菲娜的身体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只剩下一种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战栗。她缓缓地低下头,重新将目光投注在怀中那张脸上。
露露闭着眼,神情是那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安详。仿佛所有的痛苦、恐惧、伤害,都随着生命的流逝而被彻底抛却。唯有那两道干涸发黑的血泪痕迹和嘴角的暗红,是她曾存在过、曾痛苦过的、无声的墓志铭。
瑟拉菲娜空洞死寂的眼眸,在触及这张脸的瞬间,似乎又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波澜,那是最后一丝属于“瑟拉菲娜”的温柔与眷恋。
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脸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情绪,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任何哭喊都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死寂。
她极其缓慢地、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一场易碎的梦,低下头,将自己冰冷干涸的嘴唇,轻轻印在了露露同样冰冷、沾着泪痕和血迹的额头上。
一个冰冷、无声、充满无尽眷恋与诀别意味的吻。
“露露......”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这句话,没有崩溃的哭腔,没有癫狂的嘶喊,只有一种下定某种最终决心后的、令人心寒的平静。
她小心翼翼地将露露的躯体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的头依旧枕在自己臂弯,然后用一只手环抱住那冰冷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向了身侧。
她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那把燧发手枪。
它静静地躺在船板上,沾染着海水与尘埃,枪口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硝烟与鲜血的气息。
瑟拉菲娜的目光落在手枪上,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恐惧。她极其自然地、如同拿起一件再熟悉不过的日常用品般,将那把沉甸甸的枪握在了手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终结”意味。
她没有检查弹药,那已无必要。她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扳机护圈上粗糙的纹路。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小船之外。晨光已然大盛,金色的阳光洒在波澜微兴的海面上,远处的海岸线依稀可见,那座吞噬了露露也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城堡,在视线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没有看那座城堡,也没有看那片天空。她的目光空茫地落在海天相接的某处虚无,仿佛在透过这片景色,看向更远的地方,或者......看向自己短暂而荒诞的一生。
她的嘴唇再次微微翕动,声音依旧很轻,像是在对某个不在场的人低语,又像是在对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对不起,父亲,哥哥。”
她的语气平淡得可怕,没有怨怼,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会留露露一个人的。”
“不过,”她顿了顿,嘴角近乎自嘲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虚无 “你们应该.........也不会伤心吧。”
“毕竟,”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的漠然 “你们.........从来都不喜欢我。”
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贵族家庭那冷漠疏离的亲情,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注解。没有控诉,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如同接受海水的咸涩。
说完这些,她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与这个世界的牵连。
她重新低下头,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怀中安详如沉睡的露露,眼中那份死寂的平静,似乎融化了一丝,化为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
然后,她不再犹豫。
她稳稳地抱着露露,以一种决绝而稳定的姿态,迈步,站到了这艘破旧小船的边缘。船身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倾斜,但她站得笔直,如同悬崖边即将纵身一跃的雕塑。
海风吹拂着她凌乱的长发和染血的裙摆,阳光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她抬起握枪的手,动作没有丝毫颤抖。冰冷的枪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她没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或是心脏。而是缓缓地、坚定地,将枪口.........抵入了自己微微张开的、干裂苍白的嘴唇之中。
金属特有的冰冷与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带来一种怪令人作呕的触感,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的目光,最后一次,越过冰冷的枪管,投向远方那片蔚蓝而虚假的天空。
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恐惧,没有留恋,没有对生的渴望,也没有对死的抗拒。
只有一片彻底的空洞,以及一种......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的、近乎安宁的决意。
食指,扣上了扳机。
“再见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呢喃,混合着金属的冰冷气息,逸散在海风中。
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而暴烈的巨响,猛然炸开,撕裂了海面的宁静!
枪口喷吐出炽热的火焰与硝烟,巨大的后坐力让瑟拉菲娜的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
但她的手臂,依旧死死地、执拗地环抱着怀中的露露,没有丝毫松开。
一缕暗红的、混合着硝烟与生命最后痕迹的雾气,从她后脑勺逸散。
她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眸,在枪响的瞬间,似乎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不是光芒,而是一种仿佛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与痛苦的.........彻底的黑暗。
然后,那点微光迅速湮灭。
她抱着露露,身体因为子弹的冲击和生命的急速流逝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同两片纠缠着坠落的秋叶,向前......向着船外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水......仰面倒下。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打破了海面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两个身影,紧紧相拥着,迅速被冰冷的海水吞没。瑟拉菲娜散开的长发如同水草般飘散,与露露那黑藻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染血的裙裾和残破的鱼尾,在海水中缓缓飘荡、下沉,逐渐模糊,化作两团向下沉沦的影子。
阳光透过晃动的水面,投下破碎摇曳的光斑,落在她们逐渐远去、沉入幽深黑暗的身影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凄凉的送别。
海面上,只剩下那艘空空荡荡的破旧小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船板上,那柄刚刚结束了主人生命的燧发手枪,静静地躺在那里,枪口还残留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它旁边的船板上,溅落着几滴暗红近黑的血迹,在阳光下迅速干涸、发暗,最终变成几个微不足道的斑点。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呼救,没有挣扎,甚至连一个气泡都未曾留下。
只有一圈圈逐渐扩大的涟漪,缓缓荡漾开去,最终也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海,这个孕育了露露、也见证了她们友情开始与终结的所在,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漠,接纳了这两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以及她们之间那份被彻底玷污、毁灭,却又在最后一刻以最惨烈方式重新证明的.........超越了生死与背叛的,扭曲而永恒的联结。
天幕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那艘空荡飘摇的小船,和船板上那柄孤零零的、象征着最终抉择与终结的燧发手枪上。≥
所有奥,无论之前是崩溃痛哭,是压抑颤抖,是冰冷死寂,还是茫然失神......此刻,全都如同被那道枪声和那两具沉入深海的身影,彻底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与灵魂。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瑟拉菲娜以那样平静到可怕的方式,举枪,抵颚,扣动扳机......看着她抱着露露,如同殉道者般,义无反顾地仰倒入海.........
最后的告别,最后的歉意,最后那句对冷漠亲情近乎麻木的认知......
然后,是终结。
彻底的、连同灵魂一起湮灭的终结。
没有奇迹。没有反转。没有救赎。
只有最冰冷、最绝望、也最决绝的......同归于尽,共赴黄泉。
泰罗捂着脸的手,早已无力地滑落。他瘫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天幕上那空空的小船和幽深的海面,脸上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两道清晰的泪痕和一片空茫。他张着嘴,却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来了。
贝利亚那狂暴窜动的黑暗能量,在枪响的瞬间,骤然停滞、凝固,随后如同退潮般,无声地收敛回他体内,只留下周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近乎真空般的死寂。
他死死盯着那沉没的身影和空荡的小船,眼神里翻涌的暴怒与厌恶,最终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果然如此”的冰冷认知。
伏井出K抱着小陆的手臂,在瑟拉菲娜举枪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紧到了极致,仿佛想替屏幕里的少女挡住那致命的一击,但终究只是徒劳。
当枪响传来,水花溅起,他整个身体剧烈地一震,随后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微微松开了些许,却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态。他将脸更深地埋着,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有那细微的战栗,暴露着他内心同样被那声枪响和最后的沉没,彻底击碎的某种东西。
小陆的哭声,在枪响的瞬间,戛然而止。他猛地从伏井出K怀里抬起头,瞪大了红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看着那空荡的小船和幽深的海面,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瑟拉菲娜姐姐......她......她最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泪再次涌出,却是无声的奔流。
赛罗在枪响的瞬间,猛地抬了起来。他僵直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天幕,盯着那最后的画面,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或寒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深不见底的虚无。他仿佛失去了理解“悲伤”的能力,只是那样看着,看着,仿佛要将那空荡的小船和幽深的海面,连同那份极致的绝望与终结,一起刻入灵魂最深处。赛文用力抱紧了他,感觉到儿子身体的冰冷和僵硬,心痛如绞。
而红凯与伽古拉......
在瑟拉菲娜举枪抵颚的瞬间,红凯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是极致的惊骇与.........一种近乎预感到什么的恐惧。
当那声枪响撕裂寂静,当瑟拉菲娜抱着露露仰倒入海,当水花溅起又迅速归于平静.........
“不......不......不......” 红凯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发出微弱的、破碎的音节。他看着那空荡的海面,看着那艘孤零零的小船,仿佛看到了某种他永远无法接受的、终极的“失去”。
不仅仅是露露的死亡,还有瑟拉菲娜那决绝的、追随而去的终结。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更彻底、更令人绝望的“双重湮灭”,狠狠击穿了他早已破碎不堪的灵魂。
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
彻底熄灭了。
他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瘫倒在紧紧抱着他的伽古拉怀中。
伽古拉接住了红凯瘫软的身体,动作稳得没有丝毫颤抖。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怀中脸色灰败如死的红凯,又缓缓抬起那双死寂的眼眸,望向天幕。
天幕上,只剩下深邃的混沌,和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点头。
仿佛在确认什么。
仿佛在铭记什么。
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跨越时空的回应与誓约。
他没有流泪,没有怒吼,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只是那双眼睛深处,那原本死寂的深渊,此刻......仿佛有无形的业火,开始无声地燃烧起来了。
冰冷,炽烈,绝望,而又......带着一种必将焚尽一切罪孽与黑暗的、永恒的决意。
他抱紧了怀中的红凯,仿佛那是他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刚刚见证了一场极致“殇”的宇宙中,仅存的......最后一点温度与真实。
≤一个仿佛由最深沉的恶意和最纯粹的虚无糅合而成的轮廓,悄无声息地浮现在那空荡小船与幽深海面的上方。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扭曲的光影,却散发着比之前侵蚀瑟拉菲娜时更加纯粹、更加.........“愉悦”的气息。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仿佛直接在每一个奥的意识深处响起的轻笑声,打破了绝对的寂静。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没有遗憾,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属于“生命”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仿佛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后,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满意”与“愉悦”。
“真是......令人回味无穷的演出。” 那个充满恶意质感的声音,悠然响起 “从最纯净的‘信’,到最深切的‘疑’,再到最彻底的‘毁’......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每一次转折都令人心醉。”
它的“目光”似乎“扫过”沉入深海的两具躯体,又“扫过”那艘空荡的小船。
“如此美丽,又如此脆弱。如此信任,又如此......容易被玷污。”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利用这份美好去毁灭美好本身,果然是……永不褪色的乐趣。”
它顿了顿,仿佛在回味,又仿佛在宣告。
“那么……”
扭曲的光影微微波动,似乎凝聚成了一个近乎“微笑”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与期待。
“这次就先到这里吧。”
“我们……”
“下次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团扭曲的黑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污迹,迅速淡化、变薄,最终如同融入空气的烟雾,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能量残留或空间波动。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又仿佛它无处不在。≥
光之国广场上,那被枪声和沉没所冻结的死寂,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道别”与消失,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涌出的并非喧哗,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更加......毛骨悚然的愤怒与寒意!
“那个——混——蛋——!!!”
泰罗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双眼赤红,眼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亮得刺眼,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死死盯着黑影消失的位置,全身的光芒剧烈波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之前的悲伤与空白,此刻被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暴烈的怒火彻底取代!那笑声,那语气,那毫不掩饰的“愉悦”.........这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悲剧,在那东西眼里,竟然只是一场......“演出”?!
“它......它说什么?!” 泰罗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下次见’?!它还想要有下次?!它还想对.........还想对奈奈做什么?!!”
贝利亚周身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戾的黑暗能量翻涌!他猩红的眼灯如同两盏地狱的探照灯,死死锁定着黑影消失的虚空。
“哼......装神弄鬼的渣滓!” 他咬牙切齿,声音嘶哑 “玩弄人心,制造悲剧,然后像欣赏戏剧一样拍拍屁股走人......这种行径,比那些直接毁灭星球的杂碎,更让老子恶心!”
他猛地看向红凯和伽古拉的方向,眼中的暴戾毫不掩饰:“喂!你们两个!那东西......就是之前天幕提到的,能威胁到你们家那小崽子的玩意儿,对吧?!”
伏井出K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悸与恍然。他看向红凯和伽古拉,又看向天幕上那残留的黑暗,声音带着颤抖:“是......是的......之前天幕确实放过,有未知的、能威胁到奈奈的存在......难道就是......它?”
小陆紧紧抓着伏井出K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充满了恐惧与愤怒:“就是它......就是它控制了瑟拉菲娜姐姐......就是它害死了奈奈姐姐......它还要来?!它还想干什么?!”
赛罗如同被从冰封中唤醒,他站直身体,眼中那深不见底的虚无被一种更加锐利的杀意取代。他死死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拳头再次捏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那个杂碎......” 赛罗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 “它把奈奈......把她们......当成什么了?!玩具吗?!演完一场,还说‘下次见’?!本少......我绝对......绝对要找到它.........把它.........彻底轰成渣!!”
赛文和雷欧一左一右按住了赛罗的肩膀,阻止他因暴怒而可能失控的行为。但他们的脸色同样凝重得可怕。赛文沉声道:“冷静,赛罗。那东西......很危险,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敌人。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雷欧眼中也燃烧着怒火:“但它必须被消灭。无论它是什么。”
而此刻,红凯与伽古拉——
在黑影发出那声轻笑、说出“下次见”的瞬间,伽古拉怀中失去意识的红凯,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竟在极致的愤怒与父爱的本能驱使下,强行苏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光芒黯淡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他挣扎着从伽古拉怀里坐起,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射向黑影消失的虚空。
“是它......” 红凯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咬牙切齿的恨意 “就是它......之前天幕警告的......能威胁到奈奈的......就是这种东西......它在玩弄她......它在享受她的痛苦......一次又一次......”
伽古拉扶着红凯,他脸上的苍白未退,但那双眼眸深处,原本无声燃烧的业火,此刻仿佛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裂!他没有看红凯,只是死死盯着天幕。
“啊.........” 伽古拉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终于......露出马脚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周围听到的奥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藏头露尾,玩弄人心,以他人的苦难为乐......” 伽古拉缓缓抬起那只依旧微微颤抖、却稳定地握着蛇心剑的手,剑锋指向虚空,寒光凛冽 “这种品味,这种恶趣味......还真是让人......作呕。”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红凯,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语的、刻骨的默契与决意。
“凯,” 伽古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看来,我们未来的‘旅程’,又多了一个......必须彻底清除的‘目标’。”
红凯用力点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他握住伽古拉的另一只手:“无论它是什么......无论它在哪里......我发誓,绝不会放过它!绝不会让它......再伤害奈奈一丝一毫!”
他们的誓言,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奥特战士心中的怒火与决心!
戴拿眉头紧锁,看着那片虚空,语气带着不解与愤怒:“为什么?那东西......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一个孩子?奈奈她......在那些轮回里,明明那么弱小,那么无辜!它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仅仅是......‘乐趣’吗?”
迪迦注视着一切,周身的光芒柔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他缓缓开口:
“恐怕......不止是‘乐趣’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红凯和伽古拉身上,带着一丝同情与凝重。
“如此执着,如此漫长,如此......精细的折磨与设计。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或者......‘培养’。”
“‘培养’?!” 泰罗难以置信地惊呼。
迪迦微微颔首:“培养极致的痛苦,极致的绝望,极致的......‘殇’。然后,从中汲取某种......‘养分’,或者,塑造某种......它需要的‘东西’。”
盖亚周身的温和光芒,此刻也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忧虑。他接过迪迦的话,沉声道:“或许......跟之前天幕提到的那个人有关——‘无’。”
他回忆起更早之前,天幕在播放朝雾相关画面时,弹幕或低语中偶尔闪现的、被屏蔽或模糊的词汇。
“那种纯粹的、以毁灭美好与希望为乐的恶意......那种仿佛来自一切‘存在’对立面的空虚与寒冷......” 盖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让我想起了某些古老的、关于宇宙‘反面’或‘阴影’的传说......如果‘无’真的存在,并且以某种方式‘注视’着我们的宇宙,那么奈奈的经历......或许只是它无数触须中的一条。”
阿古茹周身的气息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冰冷而压抑。他抱着手臂,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无论它是什么,‘无’也好,‘阴影’也罢,或者别的什么......它既然将触须伸向了我们的宇宙,伸向了那个孩子......”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 “那就意味着,战争,早已开始。而且,这场战争的范围和残酷程度,可能远超我们以往的认知。它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奈奈一个人,或者几个家庭......”
他看向迪迦,又看向光之国的众奥。
“它牵扯的,可能是‘存在’与‘虚无’,‘光’与‘影’的根本对立。我们所有人......都早已身在局中。”
迪迦、盖亚、阿古茹的话语,如同又一盆冰水,浇在了本就因为愤怒而沸腾的广场上,带来了更深层次的寒意与......觉悟。
奈奈所承受的,不可能仅仅是她个人的悲剧。
那可能是一场波及更广、更加深邃、更加......可怕的宇宙级阴谋或战争的,一个缩影,一个......祭品。
佐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恸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所有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决断:
“诸位!迪迦、盖亚、阿古茹的分析,可能性极高。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敌人。它隐藏在暗处,以玩弄和制造痛苦为乐,甚至可能以‘无’或类似的存在为根基。”
“但无论它是什么,无论它有多么可怕!” 佐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它伤害了我们的家人,伤害了无辜的生命,它必须被阻止,被消灭!”
“从今天起,宇宙警备队将把追查这个‘黑影’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列为最高优先级任务!光之国将动用一切资源,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誓要揭开它的真面目,将它彻底从我们的宇宙中......驱逐!消灭!”
所有奥特战士无不肃然点头,眼中燃烧着同样的决心。
奥特之父与奥特之母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沉痛,但更多的是坚定的守护意志。
奥特之父沉声道:“光明与黑暗的斗争永无止境,但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种更加......本质的黑暗。但无论如何,光之国,永远不会向践踏生命与美好的邪恶低头!我们会与你们一起,凯,伽古拉,还有所有关心奈奈的朋友们,战斗到底!”
红凯和伽古拉听着众人的话语,感受着那份跨越宇宙、跨越立场的支持与决心,心中那被绝望冰封的角落,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流。
伽古拉缓缓收回了蛇心剑,但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沉淀得更加冰冷。他对着佐菲,对着光之国的众奥,对着迪迦他们,极其轻微地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承诺,一个来自曾经的“无幻魔人”、如今一个愤怒的父亲的承诺。他将加入这场战争,为了他的女儿,也为了向那种纯粹的“恶”,讨回血债。
红凯紧紧握着伽古拉的手,眼中泪水未干,却已重新燃起了守护的光芒。他看向所有人,声音依旧沙哑,却无比坚定:
“谢谢......谢谢大家。为了奈奈......为了不再有下一个‘露露’和‘瑟拉菲娜’......我们必须赢。”
整个光之国广场,先前弥漫的纯粹悲伤与绝望,此刻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的气氛所取代。
悲伤依旧刻骨,愤怒依旧燃烧,但在这之上,多了一份清晰的认知,一份同仇敌忾的决心,以及一份.........面对未知却绝不退缩的勇气。
他们见证了一场极致的“殇”,也看到了制造这场“殇”的、冰冷的“恶”之阴影。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战争的性质。
剩下的,就是.........战斗。
直到将那阴影,彻底从他们所珍视的一切美好旁边.........驱逐、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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