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四月十三日清晨,利州城外驿道,天刚放晴,晨光透过云隙洒在道旁,新抽的柳丝垂着绿芽,漫天柳絮随风轻舞,野花开得漫山遍野,风里都裹着春日的甜香,偶尔有鸟鸣掠过,衬得这一路格外清亮。)
天刚亮透,李莫愁便已收拾妥当。黄蓉让人备好的干粮与水囊挂在马鞍两侧,枣红色的骏马刨着蹄子,似也懂主人的急切,不时仰头打个响鼻。她翻身上马时,黄蓉还站在城门口叮嘱:“路上慢些,注意安全,到了武休关记得让人捎个信回来。”
李莫愁回头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却也藏了几分感激:“放心,我会的。”说罢,她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缰绳一扬,骏马便踏着晨光往前奔去,蹄声哒哒,很快就将利州城的轮廓甩在身后。
时当四月,正是春光正好之时。道旁的柳树抽了新绿,枝条随风轻晃,偶尔拂过驿道;漫天柳絮像揉碎的棉絮,随着马蹄掀起的风到处飞舞,不经意就沾到发间、落在肩头,甚至钻进鼻孔,惹得人鼻尖一痒,忍不住想打喷嚏;坡上的野花挤挤挨挨,黄的、粉的、白的,铺得像块彩色的锦缎;风里混着青草与花香,吸一口都觉得清爽,连天上的云都飘得慢悠悠的,一派自在惬意。
这般景致里,一个美貌道姑骑匹骏马疾驰而过,月白色道袍被风掀起,衣袂翻飞间,发间还沾着两三片白絮,衬得她身姿挺拔又灵动,恰如仙境里踏风而来的仙子一般,引得道旁偶尔经过的农人都忍不住驻足回望,只觉眼前这一幕,比满路春光还要夺目。
可这份旁人眼中的“仙”,李莫愁自己却半分未觉,更无心观看这满路春光。柳絮钻进鼻孔,痒得她皱了皱眉,抬手随意拂去发间的白絮,指尖触到发梢的凉意,心里却反倒更痒了——原以为离得近了,牵挂会轻些,没想到近一步,心里的思念反而更深一分,翻来覆去都是靖哥哥的模样,连这柳絮带来的痒意,都像勾着心尖,让她愈发坐不住。
她再清楚不过,自己不是痒在鼻孔,是痒在心里,是实实在在想郭靖,想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言说的温存事。念及此,她不由得把那骏马催得更急了,双腿再一用力夹紧马腹,她内力精强,这一夹,那马儿长嘶一声跑得更快了,缰绳微扬,蹄声骤然变得急促,像追着心头那团滚烫的牵挂,朝着武休关的方向一路奔去,连道旁掠过的鸟鸣、漫山的花香,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半点入不了她的心。
可这般疾驰,时间一长,她内力深厚自然顶得住,马儿却渐渐吃不消了。原本清亮有力的蹄声慢慢变得沉重,呼吸也愈发急促,鼻翼张得老大,嘴里不断吐着白气,奔跑的步伐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任她再怎么轻夹马腹、轻声催促,也难再恢复先前的速度。
李莫愁看着马儿疲惫的模样,心里虽急得发慌,却也无奈——再这么催下去,马儿怕是真要累死在半路,反倒误了见靖哥哥的时辰。她只好松了紧攥的缰绳,放缓力道,由着马儿慢慢踱步,让它喘口气、歇过来些,等精神缓过来了,再催着跑上一段。
就这么走走跑跑,歇一阵奔一阵,从晨光初露到夕阳西沉,一天下来,竟也跑了百来里路。眼看天色渐暗,驿道旁恰好出现一处破败的驿站,李莫愁便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脚刚落地,她无意间转头一瞥,脸色瞬间爆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只见马鞍上些尴尬痕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一路颠簸,她满脑子都是郭靖,满脑子都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正经事”,心神激荡间,情潮翻涌,连自己都没察觉。
驿站伙计见有人来,连忙迎上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对着李莫愁拱手招呼:“仙姑,您一路辛苦啦!马交给我吧,我这就帮您牵去上槽喂料,再好好刷洗一番,保准明天让您骑得舒坦!”
李莫愁侧身挡住马鞍唯恐伙计看到,攥紧缰绳的手不自觉又加了几分力道,语气带着点刻意的生硬,故作镇定:“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她脸皮本就薄,这鞍上的光景若是让伙计牵马时瞧见,她这脸可就没地方放了。况且她也不是那养在深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小在古墓学武,缝补浆洗等琐事从不用旁人代劳,牵马上槽这点事,对她而言再轻松不过。
说罢,她不再看伙计诧异的眼神,低着头攥着缰绳,迈着碎步慢慢将马儿往驿站后院的马厩牵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动作大了,鞍鞯上的痕迹看得更清楚。其实她完全是做贼心虚,天色将晚,寻常人哪有她那么好的目力,夜里看东西也是明明白白。
那伙计站在原地愣了愣,看着昏黄暮色中李莫愁摇曳的背影,忍不住咂了咂嘴,转身快步回到大堂。此时大堂里正坐着几个赶路的客商,伙计凑过去,压低声音却难掩惊叹,连连啧叹:“诸位客官,你们是没瞧见!刚外面来了位女仙姑,那模样,啧啧啧——穿件月白道袍,身姿又挺又俏,脸蛋儿比咱这附近最俊的姑娘还好看,简直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这辈子都少见!”
李莫愁将马儿安顿妥当,才慢悠悠走回驿站前院。一路虽有不少客商、伙计偷偷打量她,目光里带着惊艳,可她行走江湖这些年,这般注视见得太多了,早已习以为常,半点不在意,只径直选了个角落的座位,叫了碗热汤面、两碟小菜,匆匆吃了便回房歇息。
驿站的房间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方桌,被褥带着点淡淡的霉味,可李莫愁实在乏了,倒在床上没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一夜,她没再翻来覆去,反倒做了个格外真切的梦——梦里是她与郭靖成婚的日子,红烛高燃,喜帕遮面,她被郭靖轻轻牵着手,一步步走进满是喜庆的洞房。
只不过这回在梦里,她没了当初的慌乱无措,浑身也没像当初那般,是实打实的冰肌玉骨。当日她肌肤绷得像坚冰,骨头生硬得似玉石,连气息都带着冷意。大半年的相处,她虽然是芳心早许,把自己当成了郭靖的人,但到底是未经人事,真到了洞房花烛时心底就剩了慌,没了半分赤练仙子的底气。亏得郭靖早已经过黄蓉开导,性子开窍了许多,见她这般,也不急躁,一双大手带着空明拳的“空”意,轻轻拂过她的周身,不重不沉,却似有暖意渗进肌理,一点点融化了她身上的坚冰,又慢慢烧软了那生硬的玉骨。
他掀开喜帕时,眼神温柔得能溺出水来,轻声唤她“莫愁”,指尖触到她已泛着温软的脸颊,烫得她秀面如火被烧。待两人礼成,李莫愁竟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泪珠砸在郭靖手背上,凉得他心头一紧。
郭靖顿时慌了神,双手捧着她的脸,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无措,连声音都放得极轻:“莫愁,是不是疼得厉害?都怪我,都怪我没轻没重,咱们不弄了。”说着就往后退,又帮她拢好衣襟。
疼是不假,那一下让她忍不住攥紧了他的肩头,指节都泛了白,可这疼,还远不足以让她这“赤练仙子”落泪。江湖上刀光剑影里挨过伤、古墓中寒潭里练过功,比这更甚的疼她都咬着牙扛过来了,何曾轻易掉过一滴泪?
她伸手拽住郭靖的衣袖,摇了摇头,泪水还在往下掉,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清晰:“不是……不怪你,不是疼得哭。”她吸了吸鼻子,眼底的泪意更浓,那些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与悔恨,竟在这温柔的怀抱里,再也藏不住了,“我是心疼……想起陆……陆展元当年的负心,想起我先前钻牛角尖的傻,为了一口气,平白造了那么多杀孽,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到如今,竟还能得你这般待我……”
郭靖听着,心里又酸又疼,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手掌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慢慢安抚,声音温柔得能揉进暖意:“都过去了,莫愁,那些糟心事都别想了。你没错,是陆展元负你,往后有我在,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怀抱宽厚又温暖,话语里的真诚裹着暖意,一点点熨帖着李莫愁的心口。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在他怀里轻轻抽噎,紧绷的身子也彻底放松下来,顺势往他怀里又靠了靠,鼻尖蹭着他中衣衣襟,竟觉得格外安心。
当夜,温柔无限,两颗原本隔着千里的心脏,终于紧紧贴在了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同频。每一轻拥,每一声低唤,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漫过四肢百骸,连梦里的红烛,都似燃得更旺了些,光晕洒在鸳鸯戏水的帐子上,暖得发烫。
这般滋味,是李莫愁这一辈子都没尝过的——没有古墓的寒凉,没有江湖的算计,没有爱而不得的委屈,只有满心的踏实与滚烫,像寒冬里晒透了太阳的锦被,裹着她,暖到了骨子里。她紧紧抱着郭靖,指尖轻轻攥着他的衣襟,生怕这梦会醒,生怕这份温柔会消失,只在心里一遍遍记着这份感觉,记着这份熨帖心口的暖,这辈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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