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待事物的眼光便截然不同。
再次踏入丹房，凌云感觉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药香和焦糊味，更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诡谲。他依旧沉默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废丹渣，但心神却分出了一半，仔细感知着每一批废丹的细微差异。
尤其是那些标记为“清灵散”的废丹渣。
《九天弑神诀》悄然运转，当他再次吞噬这批废丹时，感知变得格外清晰。那股异常浓郁的枯败木灵之气中，确实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普通生机的“活性”。这丝活性并非滋养，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如同被强行催发的谷种，看似生机勃勃，内里却早已扭曲。
“果然有问题。”凌云心中凛然。
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批次有问题的废丹渣单独标记了位置，并刻意放缓了吞噬速度，避免引起注意。同时，他开始更加留意丹房内的人员往来。
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当那批有问题的“清灵散”废丹出现后不久，负责分发废丹处理任务的学徒张禄，总会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神时不时瞟向废丹房的方向，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这张禄，是丹房一位执事的远亲，资质平平，却仗着关系在丹房混了个轻松差事，平日里对凌云等杂役呼来喝去，态度倨傲。
“难道是他？”凌云暗自思忖。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张禄不学无术，不像是能弄出这种手脚的人，更像是一枚被摆在明处的棋子。
这天傍晚，凌云照例将处理好的丹渣运往后山倾倒点。这里位于青云宗后山偏僻处，怪石嶙峋，人迹罕至。
就在他倾倒完丹渣，准备离开时，一阵压抑的争吵声顺着风隐隐传来。
“……必须尽快处理掉！放在那里终是隐患！”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说道，凌云辨认出，正是那张禄。
“慌什么！”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耐烦，“时机未到，那批‘炉鼎’还需最后一道‘药引’温养。现在动了，前功尽弃！”
炉鼎？药引？
凌云瞳孔微缩，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隐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九天弑神诀》带来的微弱灵气运转，让他对身体的掌控远超常人，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可是……最近那处理废丹的小子，我看他有点邪门。”张禄的声音带着担忧，“以前干这活的杂役，撑不过三个月就丹毒入体，非死即残。这小子干了快一个月，虽然看起来狼狈，但精气神似乎……没垮？”
“一个炼气都无的杂役，能翻起什么浪花？”阴沉声音嗤笑道，“多半是身子骨硬朗些罢了。你盯紧点，若他真有什么异常……找个由头，让他‘意外’消失便是。”
“是，刘师兄。”张禄唯唯诺诺地应下。
脚步声渐渐远去。
凌云从山石后缓缓走出，眼神冰冷。
刘师兄？他记得丹房有位内门弟子，名叫刘雄，据说在炼丹一道上颇有天赋，深得一位炼丹长老的喜爱。
果然是他！
虽然听得不甚分明，但“炉鼎”、“药引”、“温养”这几个词串联起来，结合那批异常的废丹，一个阴毒的猜测浮现在凌云脑海。
那批所谓的“清灵散”废丹，根本就不是废丹！它们很可能是刘雄秘密炼制某种邪门丹药的副产品，或者干脆就是用来“温养”某种东西的容器！而自己和之前那些遭遇不幸的杂役，在刘雄眼中，恐怕不仅仅是处理垃圾的苦力，更是用来测试丹毒效果或是掩盖痕迹的、可以随时牺牲的“工具”！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随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
将他视为蝼蚁，随意摆布，甚至视其性命如草芥？
凌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现在实力低微，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想让我当‘炉鼎’？”凌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谁的‘炉鼎’！”
他没有立刻返回，而是绕到另一处倾倒点，这里堆积着来自其他炼丹师的各种废丹渣，成分更加复杂，毒性也更猛烈。平日里，这里是杂役们的禁区。
凌云目光扫过那些色彩斑斓、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丹渣，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既然那批“问题废丹”暂时不能大量吞噬，那就用这些更毒的“料”来加速！
他小心翼翼地挑选了几种属性相对单一、毒性虽烈却不至于瞬间致命的废丹渣，用破布包好，藏入怀中。
回到杂役房，紧闭门窗。
看着面前那几块颜色诡异、气息逼人的丹渣，凌云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按了上去。
“《九天弑神诀》，给我吞！”
轰！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狂暴能量瞬间涌入经脉，如同决堤的洪水，夹杂着各种属性的丹毒，疯狂冲击、腐蚀着他的身体。
“呃啊——！”
凌云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带着腥味的暗色血珠。这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但他死死咬着牙，双目赤红，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那股毁灭性的洪流。
摧毁，吞噬，转化！
他能感觉到经脉在撕裂，又在功法运转下勉强修复，变得更加坚韧。丹田内那缕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凝实……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凌云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浑身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模样凄惨无比，但那双眸子，却亮得骇人。
炼气期四层！
一夜之间，连破两层小境界！虽然过程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但成果是显着的。
他摊开手掌，那几块剧毒丹渣已化为灰白的粉末。
感受着体内增长了不少的灵力和更加坚韧的经脉，凌云看向丹房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刘雄，张禄……你们想用毒丹磨灭我？
却不知，我正借此磨砺我的剑锋。
这场隐藏在丹渣之下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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