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放在桌上，屏幕已经暗了。我把耳机摘下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了电话。先打给汪璇，她说会来。我又打给爸妈，他们正在菜市场挑鱼。妈妈听见是我，声音马上高了起来：“今天要回来吃饭？”我说不是回家，是请你们到我这儿来。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行啊，那我买完这条鱼就回去换衣服。”
我也给关毅发了消息。他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好。
中午前我开始做饭。厨房不大，东西摆得满满当当。我先把肉切块，放进锅里焯水。这道红烧肉是妈妈教我的，她说火候要慢，心急做不出香味。我还煮了一锅甜汤，名字叫《月光》，是汪璇以前唱过的一首歌。我在录音资料里听过，后来查了很久才找到配方。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把汤盛进碗里。开门一看，是妹妹美妍。她拎着一盒水果，站门口左右张望。“姐，你家真小。”她说。我拍她一下：“进来再说。”
她走进来，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转头看我：“你真把妈和……她都请来了？”我点头。“都答应了。”她没说话，低头解外套扣子。
又过了十分钟，爸妈到了。妈妈一进门就往厨房走，说要看看我做的菜。她尝了口汤，抬头看我：“这个味道，怎么跟你做的不太一样？”我说加了点桂花。她笑：“难怪香。”
爸爸站在客厅，看见美妍在换拖鞋，问她考试考得怎么样。她低声说还行。爸爸“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门铃再响时，我看了眼时间。正好十二点整。打开门，汪璇站在外面。她穿一件米色外套，手里提着一小束花。我没说话，接过花插在空瓶里。她看了看屋子，轻声说：“挺好的。”
大家坐到餐桌边。我让关毅坐我旁边。他来得最晚，却像早就习惯这个位置。我给他倒水，他道了谢。
饭刚开始有点安静。我们各自夹菜，没人先开口。还是美妍打破沉默，她说我小时候特别傻，有一次把酱油当可乐喝，喝了半杯才发现不对劲。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妈妈跟着接话：“那次她吐了一地，嘴里还说‘怎么不甜’。”全桌人都笑了。关毅也笑，说现在上台前还会紧张到咬嘴唇。我瞪他一眼，他也只是笑。
笑声过后，气氛松了下来。爸爸放下筷子，看向汪璇：“这些年，辛苦你了。”她摇头：“该说辛苦的是我。孩子是你们养大的。”
妈妈忽然说起当年的事。“那天雨下得太大，桥洞底下有个小女孩睡着了。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脏得看不出颜色。我们问她叫什么，她说‘妈妈说叫我美丽’。”她说完，看了我一眼。
汪璇的手顿住了。她慢慢抬头：“那个娃娃……眼睛是蓝色的，用纽扣缝的。”妈妈点头：“对，就是那个。”
屋里一下子静了。我能听见窗外楼下有人骑车经过，铃声叮的一下，很快就远了。
汪璇低下头，声音有点抖：“那是我给她做的第一个玩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爸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过去的事就不多说了。现在她好好的，我们也放心。”他看向我，“你想怎么活，我们都支持。”
汪璇用力点头：“我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我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但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不再悬着。
吃完饭，我提议拍照。关毅拿出手机，我们挤在客厅中间。美妍非要站c位，被我拉到边上。我让汪璇搂住我左边，妈妈握住我右手。关毅站在我身后，手轻轻搭在我腰上。爸爸坐在沙发上，笑得眼角都皱了。
“三、二——”关毅刚喊完，美妍突然比了个剪刀手。
照片拍了三张才成功。第一张有人闭眼，第二张美妍动了，第三张终于全员笑脸。
我拿过手机看。灯光暖黄，大家都笑着。这张照片没有修饰，也没有重拍，就是这样真实地定格在那里。
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抬起头。妈妈正在收拾碗筷，爸爸和关毅在说话，汪璇站在阳台边喝水，美妍凑过去跟她讲什么。
我走到关毅身边。他正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工作消息。我碰了碰他手臂。他抬头。
“怎么了？”他问。
“没事。”我说，“就想看看你在不在。”
他把手机收起来，站直了些。“我一直都在。”
我点头，没再说话。
美妍突然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姐，下次轮到我家请客。”我笑：“你家？你住宿舍。”
“我可以让我爸订餐厅！”她不服气。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别光说不做，上次说请客到现在都没动静。”
“这次是真的！”她大声说。
汪璇走过来，轻轻拍她肩膀。她没躲开。
我看着她们，又看看爸妈，最后看向关毅。他正看着我，眼神很静。
我忽然觉得饿了。刚才吃得不多，现在胃里空落落的。
“还有饭吗？”我问妈妈。
“有，给你留着。”她答。
我拉开椅子坐下。关毅坐到我旁边。没人催我吃快点，也没人问我累不累。他们就这样自然地围着我，说着日常的话。
美妍说起学校里的事，关毅偶尔插一句，爸爸听得认真。妈妈给我盛了一碗饭，放在我面前。
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米饭热乎，菜还温着。我吃了两口，抬头看了看四周。
灯亮着，人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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