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她脸上，那双眼睛终于不再是金光流转的异样神色。灵汐睁着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可她的手还在抖，指尖冰凉。
我靠在苏青鸾肩上，意识断断续续。手臂上的伤口被血浸透，布料粘在皮肉上，一动就撕开新的痛感。寒毒顺着经脉往上爬，膻中穴像压了块寒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意。
苏青鸾的手扶紧了些：“师姐，撑住。”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残页已经化成灰，散在雪地上，只留下一点焦痕。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真气，现在连抬手都要用力。
可就在这时，灵汐突然颤了一下。
她的眼睛猛地收缩，瞳孔边缘泛起一丝金光。
“不好。”苏青鸾立刻察觉，声音压低，“她又要来了。”
我咬牙想站起来，可双腿发软，膝盖刚离地又塌下去。苏青鸾一手撑住我，另一只手迅速抽出腰间的剑。
那是我们两人一起炼过的冰剑，通体如霜凝成，剑脊刻着细密纹路，平日里沉寂无声。可此刻，它在她手中轻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这把剑吗？”她将剑柄塞进我手里。
我指尖触到剑身，一股熟悉的冷意传来。那天我们在寒渊洞府深处，冰壁裂开，露出两柄并列的短剑。我们各自割破手掌，以血认主，才将它们带出。剑名“鸾凤和鸣”，师父说过，唯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唤醒其真正之力。
现在，它在发烫。
我握住剑柄，另一只手勉强搭上去。苏青鸾也伸手覆在我的手上，两人十指交叠，剑身顿时嗡鸣一声，寒气自刃口扩散，地面结出一圈霜纹。
灵汐的身体开始抽搐。她抱着头，喉咙里发出低吼，额心处金光一闪，随即裂开一道细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顶。
“她在强行回归。”苏青鸾声音绷紧，“不能让她再控制身体。”
我知道她说得对。前朝皇后魂不会就此罢休。她被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绝不会轻易放弃。
我闭眼，运转最后一点心法。凤命的热流从血脉深处涌出，虽微弱，却依旧存在。我将它引向双手，灌入剑身。
苏青鸾同时催动太乙心经。她的真气偏寒，与我的凤命之火形成对冲，可在这一刻，两种力量竟在剑中交汇，没有排斥，反而融合。
剑身亮了起来。
原本冰冷的霜刃浮现出一道纹路，自剑格延展至剑尖，形如双鸟交颈，尾羽缠绕。那是“鸾凤和鸣”的印记，只有当我们心意一致时才会显现。
半空中，一道虚影缓缓凝聚。
前朝皇后的魂体浮现，衣袂翻飞，金瞳冷视我们。她抬起手，指尖凝出一缕黑气，直逼灵汐眉心。
“你们阻不了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具身体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容器。皇帝许我重生，我便借她之躯归来。”
“你错了。”我抬头看着她，“她不是容器。她是灵汐。”
“蝼蚁之言。”她冷笑，手指一压，黑气加速下落。
就在那一刻，我和苏青鸾同时发力。
“斩！”
双生冰剑横扫而出。
剑光如瀑，自地面腾起，直贯魂体中央。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住。霜刃所过之处，空气冻结，连月光都被割裂。
剑锋穿透她的胸口。
她僵住了，金瞳剧烈收缩，魂体出现裂痕，自胸口蔓延至四肢。她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只有一道凄厉的尖啸在夜中炸开。
灵汐猛然睁眼。
她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深水中挣脱。她抬起头，眼神清明，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本宫……回来了。”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软倒下去，跪坐在雪地里，双手撑地，肩膀不停起伏。
半空中的魂影蜷缩起来，残破的衣袖在风中飘荡。她盯着我们，眼中怒火燃烧。
“沈清辞……你以为赢了？”她的声音沙哑，“你救她，不过是让她多活片刻。皇帝不会停下，我也不会。只要这具身体还活着，我就一定能回来。”
“你不会再有机会。”我说。
“机会？”她笑了，“我不需要机会。我只需要时间。而你们……活不到那一天。”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骤然缩小，化作一点金光，直坠灵汐眉心。
灵汐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没有昏过去。她抬起头，看向我们，眼神里有恐惧，也有清醒。
“她走了？”她问。
“暂时。”苏青鸾收剑，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丝。她强撑着站直，挡在我前面。
我低头看手中的双生冰剑。它还在震动，余温未散。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我的全部力气，现在连握剑都有些吃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剑身忽然又亮了一下。
不是光芒，而是纹路。
那对鸾凤的图案，在剑脊上游走了一圈，然后停在剑柄处，像是在指引什么。
“它在反应。”苏青鸾也看到了。
我试着用神识探入剑中，却发现里面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不是我的，也不是苏青鸾的，而是一种极寒与极阳交织的力量，像是被封存了很久，现在才刚刚苏醒。
“这剑……还有别的力量。”我说。
“你是说，它还没用完？”苏青鸾皱眉。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试图与我沟通，可它的节奏很慢，像是隔着一层屏障。
远处，有人影移动。
是之前退下的御林军和暗卫。他们没有靠近，只是在院外围成一圈，默默守着。没有人下令，但他们都知道，不能打扰。
灵汐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我记得……我看见父皇死了。”她低声说，“我在屏风后，听见刀落的声音。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和苏青鸾都没说话。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几分坚定。
“她刚才想杀我，对吗？那个皇后。”
“她想夺你的身体。”我说。
“可你还是救了我。”她看着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恨你全家。”
“因为你是你。”我说，“不是她的延续。”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还是很冷，但比之前暖了一些。
“谢谢你。”她说。
我点点头，想回握她一下，却发现手指僵硬，使不上力。
苏青鸾察觉不对，回头扶住我：“师姐？”
我摇头，示意没事。可就在这时，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东西在体内乱撞。寒毒彻底失控了。
我松开剑柄，手一滑，双生冰剑歪倒在雪地上。
剑尖朝下，插入积雪，微微晃动。
苏青鸾立刻蹲下，一手扶我，一手去抓剑。
可就在她的手指碰到剑柄的瞬间——
剑身再次亮起。
那道鸾凤纹路忽然转动，整把剑震颤不止，像是要自己站起来。
苏青鸾愣住，没敢再碰。
我盯着那把剑，呼吸变得沉重。
它在召唤什么。
或者，回应什么。
灵汐慢慢爬过来，跪在剑旁。她伸出手，指尖离剑刃还有寸许距离。
剑身忽然静止。
然后，一滴血从她指尖落下，正好砸在剑脊的纹路上。
血没有滑落。
它被吸收了。
剑光暴涨，照得整个庭院一片雪白。
我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双生剑，认主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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