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烟花还在炸,光一阵一阵扫过房间。我站在原地,手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来,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林悦轻轻推门进来,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会议桌边,把泡泡机的电源拔了。
机器的声音停了。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公司内网的监控系统。屏幕上跳出十几个小窗口,全是城市不同路段的实时画面。
“苏晚今天六点十七分开始接单。”她说,“这是她第一趟路线。”
我没有动,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调这个。我知道她会做这些事,就像知道天亮后太阳会照进窗子一样自然。
她点开一段录像。时间是清晨六点十八分,路口红灯亮着。一辆旧电动车停在非机动车道上,车头有点歪,前筐里放着两个外卖箱。风吹起骑车人的头发,我看清了她的脸。
是苏晚。
她低头看手机导航,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又抬头等绿灯。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蓝色冲锋衣,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呼出一口气,变成白雾散开。
林悦又调出另一段视频。画面是霖氏集团地下车库出口。黑色宾利缓缓驶出,车灯划破晨雾。驾驶座上的男人系着安全带,侧脸冷硬。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是六点十七分。
“他们差一分钟经过同一个路口。”林悦说。
我把手插回卫衣口袋,指尖碰到易拉罐环。它还在那里,边缘有一点磨手。
“再放一遍。”我说。
她重新播放两段视频。这一次我盯着时间轴。六点十八分三十四秒,苏晚骑车左转进入中山路。六点十八分四十一秒,宾利右转驶入同一条街。他们走的是相反方向,中间隔着一辆公交车和七秒钟。
他们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条街上,却谁也没看见谁。
林悦把两个画面分成左右屏同步播放。左边是苏晚低头拧把手,右边是顾晏辞握着方向盘。她的电动车经过一家早餐铺,热气从门口冒出来;他的车驶过写字楼群,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
他们离得很远,又好像很近。
我看了一遍,又放一遍。第三遍的时候,我开口:“把这两段剪在一起。”
林悦停下操作,转头看我。
“合成一段。”我说,“我要看到她骑电动车,我开宾利,但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她没再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开始剪辑。她删掉多余的部分,保留两人出现在街道上的那二十秒。她调整时间轴,让宾利的画面紧跟着电动车出现,像是一辆车刚离开,另一辆车就来了。
剪好后,她按下播放。
画面开始:苏晚骑车左转,风吹起她的围巾一角。镜头一跳,宾利从右侧驶入,车轮压过湿漉漉的地面。接着是苏晚抬头看天,像是感觉到什么;下一秒,车内后视镜一闪,映出顾晏辞微微侧头的瞬间。
他们没有相遇。
但在这一段视频里,他们几乎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林悦看着屏幕,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没有回答。我又按了一次播放。这次我看的是细节——苏晚手套上有个小破洞,右手食指露在外面;宾利的方向盘上挂着一个金属环,是我后来亲手挂上去的。
那是同一个易拉罐环。
她掰弯过它,我也留着它。她骑着电动车穿过清晨的街,我开着宾利走在同样的路上。我们之间隔着身份、距离、时间和沉默,可有些东西一直没变。
“这是我跟她的重逢。”我说。
林悦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看着我,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总裁,倒像是在看一个固执的人。
“可你们根本没见到面。”她说。
“见到了。”我说,“在监控里。”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那段视频保存下来,命名为“2024-1-1 6:18”。
文件生成后,她问要不要发到你的工作账号。我摇头。这东西不是用来传的,也不是证据,更不是挽回的工具。它是我想记住的东西——哪怕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她顿了一下。
“您还要看别的吗?”她问。
“不用了。”
她开门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我走过去,重新打开电脑,点开那个视频。我把它调成循环播放。画面一遍遍重复:她左转,我右转;她抬头,我侧头;她往前走,我也往前走。
我们错开了。
但我们都活着,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走着相似的路。
我掏出易拉罐环,放在键盘旁边。它小小的,不亮,也不值钱。但它一直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上午十点董事会。我没回。
我把视频窗口缩小,打开地图软件,输入她今天的送单区域。系统标出十几个红点,分布在城东到城南的各个小区。我盯着那些点,记下她可能会经过的路口。
然后我关掉页面,继续看那段剪辑。
第二十三遍播放时,我发现了一个细节——在宾利驶过的瞬间,路边的水洼倒影里,有一辆电动车的轮廓。
很小,模糊,但确实存在。
我放大那一帧。
水面晃动,影像扭曲。但我能认出来,那是她的车。
也就是说,在某个角度,在那一秒,我们的影子其实重叠过。
我坐了很久。
窗外天已经全亮。阳光照进来,落在电脑屏幕上。视频还在播,一圈又一圈。
她骑着电动车,我开着宾利。
我们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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