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拉垂下头,银色长发遮住半边脸颊,声音第一次失去空灵的平静。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过去的关键时刻,我、我们艾达灵族的每一次灵能通讯,都可能……”
她没有说下去,也不需要说完。
沉默在房间里凝结了数秒。她重新抬起头,站起身来,在晨光中格外单薄。
伊瑟拉转向齐岁,又深深看了秦念一眼,双手在胸前交叉,微微躬身,头冠上的神经束同时垂落。这是艾达灵族最古老最正式的礼仪。
“这是我的失职,也是艾达灵族的重大过失。”她的声音恢复了表面的平稳,比之前更加沉重,“我将立刻返回使馆,通过最高等级灵能链接向长老会禀报,并建议永久切断艾达灵族与联军前线的一切灵能连接。”
她停顿了一瞬,仿佛在权衡这个决定将付出的惨痛代价:“我将在联盟军事法庭自首。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与损失,艾达灵族愿承担全部相应责任。”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止损方式,也是在秦念面前,保全族人的唯一方法。
哪怕这意味着联军将失去超光速通讯手段,艾达灵族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自我放逐,也好过在盟友身边留下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不仅是为了联盟,更是为了艾达灵族自身的存续。她现在不对自己狠一些,那么秦念的手段,只会更加残忍。
秦念轻轻吹散咖啡表面氤氲的白烟,抿了一口,悠哉悠哉地放下陶瓷杯。
“这可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伊瑟拉猛地抬头。
秦念注视着她,眼神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半分怜悯,那仅仅是一种审视工具是否可用的冰冷目光。
这反而让伊瑟拉稍微好受了些。至少这代表她和她的种族仍有价值,不会被这个男人随意舍弃。
“你,以及整个艾达灵族的灵能网络与盖亚的联系,”秦念的手指在空中依次划过伊瑟拉、自己,最后指向齐岁,“除了此刻在这个房间里的三个人,以及盖亚本身,全宇宙中不会再有任何存在知晓这个漏洞,包括你们的长老会。”
他微微前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问题被抛回给伊瑟拉。
她僵立在原地,连身后的椅子都不敢触碰。在最终的“判决”降临前,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不明白,”她声音干涩,“这些并不能改变我就是盖亚‘内鬼’的事实。”
齐岁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想叹气。他与伊瑟拉接触的时间不算短,从前只觉得这位女士冷静得近乎超然,此刻才发觉,她天真得有些过分。
艾达灵族还真是不擅长诡计与阴谋。
“好吧,好吧,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秦念轻轻摇头,他早知道就不该问这样一个单纯的种族如此复杂的问题,问了也不会得到想要的回应。这哪里有和那些阴险的种族打交道来的方便?话还没有说出口,对面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伊瑟拉,决定权在我的手上,有些事情,只需要我知道就够了。而你究竟是不是内鬼,同样由我说了算。我说你不是,在任何人面前,你就不是。”
伊瑟拉的眼睛越睁越大。
谎言,对于一个以绝对真实为信条的记录种族而言,是他们最少接触、也最难以理解的东西。
“记住,你从来没有向盖亚泄露任何联盟情报,艾达灵族的灵能网络也从没有被智械渗透。一切照旧。你继续你的工作,出席所有会议,接收所有情报,通过灵能网络与长老会及前线同胞正常联络,不需要你做任何多余的事。”
伊瑟拉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终于明白了秦念的真正意图。
“您是要我继续充当泄密渠道?故意向盖亚传递……”
“不是故意。”秦念纠正道,“是自然。你会拿到我希望盖亚知道的情报,这些情报会被混入你日常接触的海量信息中,通过那个漏洞,自然地泄露出去。对你而言,你只是在正常工作。”
伊瑟拉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最好的结局。无非是艾达灵族被秦念握住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把柄,从此再也不能宣称绝对中立。但这总好过被流放,甚至被这位战争恶魔亲自处决。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秦念毫无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伊瑟拉刚回暖的心又骤然提起。
她强行稳住心神,声音依然保持着仪态:“什么要求?”
莹蓝色的眼睛如同深渊中燃烧的鬼火,秦念的唇角勾起难以捉摸的弧度:“坦白说,我不信任你。这件事绝不能被第四方知晓,而我无法保证你不会向长老会透露风声。想要消除我的疑虑,其实很简单。”
他拉开办公桌最上层的抽屉,取出一个黑色方块。那物体看不出材质,表面光滑如镜,吞噬了所有光线,连房间里的照明都无法在其上留下反光。
秦念将黑色方块推到伊瑟拉面前。
看着对方警惕的目光,他轻笑一声:“一个灵能储能器而已,不必紧张。至于作用嘛……当然是让我能够根据你的灵能波长,在必要时介入你的记忆。”
轻松的语气似乎说出了某些不得了的话!
一股寒意从伊瑟拉灵魂最深处升起。被外族介入记忆,对于高傲的艾达灵族而言,这比死亡本身更难接受。
可若她不按照秦念的要求做,谁知道这只恶魔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沉默了。
落地窗外,广场上的声浪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欢呼声穿透隔音层,变成模糊的轰鸣,窗外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色彩。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伊瑟拉缓缓抬起了头,眼眸深处的一切挣扎都已沉淀,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
“我明白了,我该怎么做?”
秦念笑得无辜:“很简单,对它使用灵能。”
伊瑟拉在办公室停留的时间与其他种族代表相差无几,大概率不会引起额外怀疑。即便盖亚察觉异样,最多也只是怀疑,它不会放弃这样大好的一个情报来源。
需要单独谈话的最后一人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秦念与齐岁。
秦念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缓步走到沙发旁,毫无形象地往齐岁身上一倒,将脸埋进对方肩头,闷闷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笑声从压抑到放开,变成了近乎癫狂的畅快。
等笑够了,秦念仰躺在齐岁的腿上,好笑道:“难得和这样纯粹的种族打交道,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连讨价还价的念头都没有。”
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仿佛要抓住从窗外透入的光束。
“克里尔的节肢族已经和我达成利益交换,克尔拉缇幻影议会十三席的最强者德安力在我的掌控之中,桑赫利已臣服于我,维拉尼人别无选择……”
“最后,连这个宇宙中号称绝对中立的种族,也让我找到了破绽,握住了命脉。五十年前费尽心机未能达成的事,如今却来得如此轻而易举。”
秦念的手指缓缓收拢,握成拳头,神色由晴转阴,声音里透出罕见的涩意:“真是讽刺,既然如此,过去那些牺牲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人类伟大的理想。”
齐岁轻轻握住那只紧攥的拳头,温柔地将手指一根根展开,直至掌心相对。
“为了让人类不再被压迫,不再被轻蔑。为理想而死的人,从不后悔。秦念,他们的决心不容质疑,你也不必为此自责。”
秦念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从齐岁怀中挣脱,扬起下巴,眼中满是讥诮。
“自责?我?你怕是高估了我的人品。”他别过脸,声音冷了下来,“算了,演讲快开始了,没空与你计较这些。”
他起身走向落地窗,借着这短暂的闲暇,俯瞰下方汇聚成海洋的各族人群。
秦念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整个人除了利益算计,确实剩不下多少真心。
齐岁凝视着那个背影,将他刻在心中。
但“剩不下多少”不等于“完全没有”。这个人从来不会承认哪怕只有一瞬的心软,只会将那些细微的关怀,伪装成利弊权衡的一部分。
不可思议的是,秦念从未对他隐藏过那份真心。
这就够了。
齐岁正是对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不可自拔。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秦念身后,双臂环上那截劲瘦的腰身,将下颌轻轻搭在对方肩头。两具身躯紧密贴合,体温透过衣料相互传递。
齐岁的声音贴着秦念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
“看吧,他们,还有我,始终在期待着你引领我们走向胜利。为了那个共同的理想,我们可以暂时放下恐惧、贪婪、卑劣……所有的牺牲都值得。有机生命,也并非全然不可救药。”
这些道理,不用齐岁说秦念也知道。
因为这就是他如此深爱人类、深爱这复杂人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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