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醒酒与三个问题
判官撤走的第三分钟,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银甲残骸,动了。
不是诈尸——是融解。
银白色的盔甲碎片像蜡一样融化,汇成一股股粘稠的金属液,在地上蜿蜒爬行,朝着农场中央的风铃聚拢。液体爬过的地方,土壤石化,草叶锈蚀,连空气都泛着一股铁腥味。
“规则金属污染!”影子嘶吼,“他们故意留了后手!这些残骸里掺了‘蚀规则素’——接触时间越长,污染越深!等所有液体聚到风铃下面……风铃会被腐蚀成废铁!家网的核心就毁了!”
“拦住!”苏晴抄起铁锹就往液体上拍。
“铛!”
铁锹拍在液体上,像拍在钢板上,震得她虎口发麻。液体只是顿了顿,继续往前流。
“物理攻击没用!”秦墨盯着分析仪数据,“这东西是规则层面的‘金属癌’,得用规则对冲!”
“怎么冲?!”耿炎扛着消防斧,一斧子劈下去——斧刃直接融进液体里,拔出来只剩半截木柄。
液体越聚越多,已经汇成一条两米宽的“银溪”,离风铃只剩五十米。
风铃挂在棚檐下,静静悬着,铃身表面的木婴脸还在沉睡,嘴角甚至有点口水——像梦见好吃的那种。
“古松精!”苏晴冲着风铃喊,“还有办法吗?!”
“没了……” 古松精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七十二老伙计……全榨干了……我现在就是个空壳……连憋屈都憋不出来了……”
苏晴咬牙。
眼看银溪就要漫到风铃下——
躺椅上,那个凹陷的人形轮廓,突然坐了起来。
不是真坐起——是椅面自己隆起,形成一个“坐姿”的凹陷。
然后,椅面下的土壤炸开,那根金绿色的根须又钻出来了。
但这次,根须顶端没坐木婴。
而是吊着个东西。
一个陶土坛子,半米高,坛口用松脂封着,坛身贴了张褪色的红纸,纸上用墨笔写着三个字:
【千年酿】
坛子晃晃悠悠,被根须“递”到风铃下方。
“啪。”
根须一甩,坛子砸在地上,没碎,但封口的松脂裂了条缝。
一股浓郁到呛人的酒香,从缝里喷出来。
不是普通的酒香——混着松脂的涩、山泉的冽、泥土的腥,还有某种……活了千年的寂寞味。
酒香弥漫开的瞬间,那条银溪突然停滞了。
像被按了暂停键。
然后,银溪表面开始起泡,咕嘟咕嘟,像煮沸的沥青。
“酒香在‘醉’规则!”秦墨盯着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这酒不是给活人喝的——是给规则喝的!它能麻痹规则结构,让规则‘醉’到失去活性!”
银溪开始后退。
不是主动退,是醉醺醺地晃悠,像喝多的醉汉,左摇右摆,最后“哗啦”一声散开,重新变回一滩滩死水般的金属液,瘫在地上不动了。
危机暂时解除。
但酒香还在扩散。
离得最近的王德发吸了两口,脸“唰”就红了,眼神开始发直:“闺……闺女……爸给你买糖……”
他晃晃悠悠走了两步,“扑通”栽倒,打起震天响的呼噜。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酒香所过之处,农场里所有人——除了苏晴和影子这种规则抗性高的——全倒了。
横七竖八,鼾声四起。
像进了醉汉收容所。
“这酒……”影子捂住口鼻,但酒香无孔不入,他眼皮也开始打架,“劲儿太大了……”
苏晴也感觉头晕,但她撑住了,走到坛子边,蹲下。
坛口的松脂已经彻底裂开。
里面不是液体。
是光。
粘稠的、金绿色的、像蜂蜜一样缓缓流动的光。
光里泡着个东西。
木婴。
但不是之前那个七八岁小孩样子的木婴。
是少年。
看起来十五六岁,身材抽条了,五官长开了,虽然还是木质皮肤、绿藤头发,但眉眼间已经有了点林燊燊的影子——尤其是那对眼睛,左黑右白,眼神里混着少年的锐利和老树精的沧桑。
他泡在光酒里,眼睛半睁半闭,脸颊泛着“酒晕”——木纹透出淡淡的金红色。
“醒……醒了?”苏晴试探着问。
木婴——现在该叫木少年了——没睁眼,只是抬起一只手,对着坛子外招了招。
坛口的光酒突然涌出一股,像条小溪,流进他手心。
他“咕咚”一口喝下去,打了个满足的嗝。
然后,睁眼。
左眼混沌星璇逆时针慢转,右眼秩序符文顺时针缓旋。
眼神还有点迷离,但已经清醒了大半。
“好酒……”他开口,声音变了——介于少年清朗和青年沙哑之间,“古松精,你这坛‘千年寂寞酿’,藏得够深啊。”
风铃里传来古松精虚弱但得意的声音:
“那当然……这坛酒,我用七十二棵老伙计每年一滴‘晨露泪’,攒了一千年才攒出来的。本来是留着……等哪天我撑不住了,喝一口,醉死算球。便宜你了。”
木少年从坛子里爬出来——动作还有点晃,但站得很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长这么快……酒里掺了‘时光规则’?”
“嗯。” 古松精说,“一滴晨露泪,就是一年时光。这一坛……大概浓缩了三万年的时光流速。你泡了十分钟,相当于消化了……三百年。”
木少年活动了下手脚,木质关节发出“咔吧”脆响。
“三百年……够把虚无之刃消化一大半了。”他咧嘴笑,“谢了,老树。”
“别谢太早。” 古松精声音沉下来,“酒只能加速消化,不能代替消化。你现在是‘醒了酒’,但没‘醒透’。真要打架……估计只能发挥三成实力。”
“三成够了。”木少年走到银溪边,抬脚,踩在一滩金属液上。
“滋啦——”
金属液像遇到烙铁,瞬间蒸发,化作一缕银烟飘散。
“看。”他转头看苏晴,“三成,也能踩死蚂蚁。”
苏晴没接话,只是盯着他:“你现在……是林燊燊吗?”
木少年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容有点复杂:“是,也不是。我是他用规则残骸种出来的‘新芽’,有他的记忆,有他的脾气,但……不完全是他。”
他顿了顿:“你可以把我想成……林燊燊2.0。优化版,带酒量。”
苏晴沉默两秒,转身走到风铃下,抬手按住铃身:“古松精,酒还有吗?”
“没了!一滴都没了!” 古松精急了,“那是最后一坛!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那再酿一坛要多久?”
“一千年!”
“太慢。”苏晴说,“有没有……快点的办法?”
木少年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有。”
“什么?”
“找更多‘老东西’。”木少年抬头,看向西面青峦山,又看向北面苍梧雪山,最后看向南面炎漠,“山里的精,河里的鬼,沙漠的灵。它们活了那么久,手里总有点存货——酒、药、规则结晶,什么都行。拿来,我吃,我消化,我变强。”
他转头看苏晴:
“然后,在大审判长来之前……”
“我先去把他家拆了。”
苏晴盯着他:“你知道大审判长有多强?”
“不知道。”木少年老实摇头,“但我知道,等他来了再想,就晚了。”
他顿了顿:
“现在,我们有三条路。”
“一,蹲在农场等死——等大审判长带着‘裁决军团’过来,把咱们连土带人全扬了。”
“二,主动出击,趁他没来,先去审判庭老巢放把火——但咱们现在这点人手,去就是送菜。”
“三,中间路线——在他来的路上,设伏。用农场的规则特性,加上我能调动的力量,再加上所有能拉拢的‘老东西’,赌一把大的。”
他伸出三根手指:
“赌赢了,审判庭伤筋动骨,至少十年不敢再来。”
“赌输了……”
他咧嘴,露出木质牙齿:
“那就一起当肥料。”
“反正种地的人……”
“最后都得归土。”
苏晴没马上回答。
她走到躺椅边,坐下——椅面还温着,像刚有人躺过。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王德发抱着土盆哼歌,李守田对着算筹果实背书,沈青禾把白发埋进土里,三百多号工人滴血种节点,七十二棵老树灵榨干自己结兵豆……
还有林燊燊——或者说,眼前这个木少年——左眼混沌右眼秩序,咧嘴笑着说“老子种地种得好好的,你们非要来贴封条”。
她睁眼。
“选三。”
木少年挑眉:“这么干脆?”
“因为没得选。”苏晴站起来,“等死是死,送死也是死。不如死之前,咬他们一块肉下来。”
她顿了顿:
“但设伏之前,得先解决三个问题。”
“一,伏击点选在哪?审判庭从哪来,走什么路线,我们不知道。”
“二,拿什么伏击?兵豆用完了,老树灵榨干了,家网刚重组,还没恢复战斗力。咱们现在……穷得叮当响。”
“三,那些‘老东西’——山精水鬼沙漠灵——凭什么帮我们?就凭一句‘一起当肥料’?”
木少年笑了。
笑得有点……狡猾。
“问题一,伏击点我知道。”他说,“审判庭的总部在‘规则夹缝’里,想来地球,必须通过固定的‘界门’。最近的一扇界门,在昆仑山死亡谷。从那里到农场,直线距离两千三百公里。他们会走‘规则捷径’——也就是沿着地脉走。地脉的必经之路上,有个地方叫‘葬龙渊’,在秦岭深处。那里地脉交汇,规则混乱,最适合打伏击。”
苏晴愣住:“你怎么知道?”
“林燊燊的记忆里有。”木少年指了指自己脑袋,“他当年为了找‘生机燎原界’的线索,把全国地脉图都背下来了。葬龙渊……他去过。还在那儿种过几棵萝卜,后来被山洪冲了,气得他骂了三天街。”
苏晴:“……”
“问题二,拿什么伏击。”木少年走到那摊金属液旁边,蹲下,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审判庭喜欢用‘规则金属’当武器,因为金属结构稳定,容易塑形。但金属有个弱点——”
他指尖突然亮起金绿色的光。
金属液开始扭曲,像活过来一样,在他指尖缠绕、塑形,最后变成一把……锄头。
小巧的、银白色的、刃口锋利的锄头。
“金属怕‘生机’。”木少年把锄头递给苏晴,“生机规则能让金属‘生锈’——不是物理锈,是规则层面的‘老化’。只要生机浓度够高,他们的盔甲会变脆,武器会变钝,连规则结构都会‘骨质疏松’。”
他顿了顿:
“农场最不缺的,就是生机。”
“林燊燊当年往地里灌的生机元液,现在还有残留。加上我——我本身就是生机规则凝聚的——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能把整个葬龙渊,种成‘生机陷阱’。”
“到时候,审判庭的人一进来……”
他咧嘴:
“就会像进了蒸笼的螃蟹。”
“慢慢被‘蒸熟’。”
苏晴握紧锄头,锄柄冰凉,但内部有微弱的规则流动。
“问题三,”她抬头,“那些老东西,凭什么帮我们?”
木少年转身,走到风铃下,抬手,按在铃身上。
“古松精,”他说,“你那些老伙计……还能‘说话’吗?”
“说话可以……” 古松精声音疲惫,“打架不行。”
“不用打架。”木少年说,“让它们,给‘老朋友’们……捎句话。”
“什么话?”
木少年闭眼,沉默三秒。
然后睁眼,左眼混沌星璇疯狂旋转,右眼秩序符文逆向流动。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少年音,而是混着千百种声线——有林燊燊的嘶哑,有古松精的苍老,有七十二老树灵的呜咽,还有……某种更古老的、像大地心跳的共鸣:
“山里的精,河里的鬼,沙漠的灵——”
“审判庭要‘裁剪’的,不止农场。”
“是整片大地。”
“今天裁农场,明天裁山,后天裁河,大后天……”
“轮到你们。”
“你们躲了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躲够了没有?”
“如果还没够——”
“那就继续躲。”
“躲到天地被裁成碎片。”
“躲到无处可躲。”
“然后,像肥料一样……”
“被埋进土里。”
“无声无息。”
“无人记得。”
声音通过风铃放大,化作无形的规则波动,顺着地脉,朝着四面八方传递。
向西,传入青峦山深处。
向北,传入苍梧雪山冰川。
向南,传入炎漠滚烫的沙海。
向东,传入更远的山川河流。
波动所过之处,沉睡的“老东西”们,纷纷睁眼。
山巅的古庙里,泥塑的神像裂开一道缝。
河底的淤泥中,沉睡了八百年的青铜剑微微震颤。
沙漠深处,干涸的泉眼突然涌出一股浊水。
但它们没有回应。
只是在听。
在犹豫。
在权衡。
木少年说完,收回手,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苏晴扶住他。
他脸色苍白——虽然木质脸看不出血色,但眼神明显黯淡了。
“话……捎出去了。”他喘了口气,“剩下的……就看它们……敢不敢赌了。”
他看向苏晴:
“现在,该去葬龙渊了。”
“种地……”
“得趁早。”
苏晴点头,转身对着控制室方向喊:
“璇玑!调出葬龙渊的地形图!所有规则数据分析!”
“秦墨!准备规则测绘仪!我要知道那里的地脉走向!”
“钱老!计算生机陷阱的布设方案!最大效率利用现有资源!”
“雷震!挑二十个还能动的弟兄!带足装备!半小时后出发!”
“耿炎!把躺椅拆了!木材打包!老大要用!”
一条条命令砸下去。
农场像台生锈的机器,嘎吱嘎吱,重新运转起来。
木少年走到躺椅边,看着那把破旧的椅子,伸手摸了摸椅背。
“老伙计……”他轻声说,“最后再帮我一次。”
躺椅突然“咔嚓”一声,自己散架了。
不是散成碎片,是分解成七根长短不一的木条,每根木条表面都浮现出复杂的规则纹路。
木少年弯腰,捡起木条,捆成一捆,背在背上。
“走吧。”他说。
苏晴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醉倒的人,又看了眼西面天空——夕阳正缓缓下沉,把云层染成血色。
她转身,跟上木少年的脚步。
身后,风铃轻轻晃了一下。
叮。
像在说:
早去早回。
家……
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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