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郝冬梅，周蓉、周炳坤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捅的篓子谁收拾。”
赵江慢悠悠地泡了一壶茶，招呼几人坐下，每人倒了一杯。
这一举动反而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郑娟最先反应过来——
老天，赵江真的要当甩手掌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后背一阵发凉。
之前大家敢放心大胆地做事，
是因为心里有个底：就算搞砸了，总有赵江兜着。
虽然他嘴上说不负责，
但周家屯的事情毕竟是他的心血，
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管？
当然，没有人故意找麻烦，
但能力有高低，难免有疏漏，这是很正常的。
现在看到赵江的言行，
明显和大家的预期不一样。
千万别小看这点不同——
它足以让双方的认知相差甚远。
如果真出了事，他若袖手旁观，
别人未必能担得起。
更难办的是，
万一大家都去救火，
自家的生意又该谁来管？
拆东补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郑娟虽然没读过书，却能在一瞬间看到未来的种种可能。
周家屯的混乱似乎已经不远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这一切是否值得？
只是为了培养几个人。
郑娟心地善良，但缺乏长远眼光。
和赵江意见不合是很正常的。
但她并没有对周家屯失去信心。
她只是担心——到最后收拾残局的人还是赵江。
如果真是这样，他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她不忍心看他这么辛苦。
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地方。
“师父真要不管了？”
此刻连周秉昆也显得有些不安。
他把赵江当作榜样，却从没想过自己能取代他。
有些事情是他一直向往的，但真要承担责任时，难免有些犹豫。
“怎么？害怕了？”
看到周秉昆的样子，赵江觉得有点好笑。
那焦急的表情分明写满了想要成功的渴望。
却又害怕辜负了期望。
赵江心里明白。
周秉昆害怕的不是被责骂，而是怕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师父，我……”
周秉昆一时说不出话来。
独当一面本是他的愿望，但少了赵江在旁边，他总觉得不踏实。
此时，他正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挣扎。
赵江只是微笑着看着，没有说话。
这终究是周秉昆必须跨过的门槛。
他必须迈出这一步。如果迈不出这一步，他就永远无法真正成长；
如果不能真正成长，将来又怎能独当一面？
与李广发和赵高平相比，周秉昆的不足其实并不多。
但正是这为数不多的不足，最为关键。
周秉昆还在内心纠结。
周蓉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一点我真的想不通。你说不愿意离开周家屯，还说要把这里建成天下第一村，可现在却像个甩手掌柜，这话前后矛盾。”
“如果说是为了锻炼他们，倒也能理解。但为什么他们在犯错的时候你也不帮一把？”
“完全置身事外，谁看了都觉得你要走。”
周蓉的担忧始终集中在同一个问题上：赵江到底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周家屯。
郝冬梅听了也不禁皱起眉头。
不得不承认，周蓉说得有道理。
郝冬梅心里也在权衡：放任错误发生却不加以纠正，这种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建设一个村庄，真的太不容易了。
虽然现在全村勉强能吃饱饭，不再挨饿，但想要再进一步谈何容易？
每天的基础建设都非常重要。
如果因为某些人的失误导致之前的努力白费，甚至牵连其他部门——这样的损失，和培养一个人才相比，是否值得？
如果真出了问题，这样的人恐怕也难以重用。
“多做事，少问。”
赵江轻轻喝了一口茶。
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反而没意思。
自己悟出来的道理，和别人教的，终究不一样。
赵江对此深有体会。
旁人见赵江不愿多说，也不好再追问，便陆续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赵江果然如他所说——
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醒来就吃，吃完又睡。
天气好的时候，就拿着鱼竿出门，悠闲地过日子。
有人遇到小问题想来请教，
都被他笑着拒绝了。
从那以后，大家才确定，这位平时不管事的人是真的要放手了。
对此，大家都暗自高兴。
毕竟当家做主，谁不乐意？
可肩上的责任也随之加重了。
然而，如果世间之事只靠努力就能顺利，
这世上又怎会有这么多麻烦？
不久后，就出问题了——
负责周家屯修路的周炳昆，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
坚持要把土路改成水泥路。
其实那个年代修水泥路并不稀奇，
调配资源也不难。
偏偏他急功近利，地基还没夯实就赶工，
没几天路面就裂得像蜘蛛网，
比原来的泥路还难走。
更糟糕的是，听说新路修好了，
一些大车兴冲冲开过来，
结果接连爆了几条轮胎。
屯里的人对周炳昆的不满越来越深，
而修路的钱，全是从小队账上出的。
钱已经花出去了，路却没修好，现在还要返工，等于全都白费了。
李广发和宋高远立刻召集大家开会商量解决办法。
“这事还得找赵江拿主意，不管他说什么，我们都听他的。”会议还没开始，就有人先表态。
这种状况完全在李广发和宋高远的预料之中。
尽管赵江已经不在，他在大家心中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
大家对他做出的决定一向心服口服。
归根结底，大家对李、宋二人不够信任。
这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他们的威望远远不如赵江。
就算两人提出的方案完全正确，也很难让大家信服。
哪怕赵江说出同样的话，大家也会更愿意相信他。
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同样的话，从受人尊敬的人口中说出来，会被奉为真理；而从让人讨厌的人嘴里说出，可能只会引来不屑。
“就算最后要请示赵江，我们也该先拿出自己的方案。他把任务交给我们，就是想锻炼我们的能力。如果连个初步结论都没有，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信任？”李广发站起来说道。
“广发说得对，周炳坤已经犯了错，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继续这样，赵江一定会很失望。”
“没错，万一他真的走了，那可是周家屯的大损失！”
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
其实大家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找到更好的办法。
毕竟都是开荒团的成员，虽然对李广发和宋高远也有一定认可，但让他们接替赵江的位置，大家心里还是不太接受。
好在李广发二人及时控制住了局面，避免事态扩大。
大家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路毁了，资金也没有了，这件事必须由周秉昆来负责。”有人愤怒地说。
遇到问题推卸责任是人之常情，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我同意。”
“我也赞成！”
“谁犯错就该谁负责！”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周蓉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秉昆是她的弟弟，不管怎样她都会支持到底。
她突然提高声音说：
“我们在讨论解决办法，你们这话说得像什么话？周秉昆的错误不会牵连你们！”
“但我选择和秉昆一起承担！”
“宋高远！李广发！你们听好了，别人我不管，这损失我和周秉昆一起承担！”
周蓉说话很快，像连珠炮一样说完。
李广发小声嘀咕：“我没说让周秉昆一个人担责啊。”
和其他成员不同，李广发来自军人家庭。
军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就是团结协作。
怎么能一出事就全推给个人？
军人的事情，往往关系到生死。
李广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受李云龙影响，他绝不会让周炳昆独自承担。
但这只是他的想法，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短时间内改变他人的观念不现实，这事还需要再讨论。
“李广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声音不大，但很多人都听到了，他们并不认同李广发的说法。
别人的错误，为什么要把后果强加给他们？
这显然不公平。
大多数人无法理解，这很正常。
“大家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广发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件事需要大家一起商量，我的话只是个人看法，并不是最终决定。”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这么说，反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
如果周炳坤出了事，大家都不帮忙，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做法。
但若有人袖手旁观，有人主动帮忙，就会形成对立。
不管结果如何，分歧已经出现。
特别是李广发选择帮助周炳坤。
以他的身份，本来和别人就不一样。
而且周炳坤是赵江的徒弟。
两人之间有些关系，如果大家对周炳坤不管不顾，赵江会怎么想？
如果因此产生隔阂，对以后的发展肯定不利。
没人想到李广发会这样做，也许他就是想讨好赵江。
虽然这种猜测和赵江本人的想法没关系，但听起来很合理——否则，谁能解释他为什么偏偏帮周炳坤？
周蓉帮周炳坤还能理解，毕竟是亲人。可其他人呢？不过是一起开荒的队友罢了。但队友之间的感情，哪至于到替人顶罪的地步？这得多深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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