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魔力。
“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格外清亮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知道了。”
赵学安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瑶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接着说道,语气更认真了些:
“学安,你的心意,我听到了。但是,”她迎上他瞬间紧张起来的目光。
“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你知道的,我最近心里有些乱,没有心思想这个。”
赵学安的心从狂喜的顶峰稍稍回落,但听到她没有直接拒绝,又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他依旧紧紧拉住秦瑶的袖子,像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哽咽着说:
“我知道……我不逼你,你慢慢想,一年,两年,十年……我都可以等……”
他说完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秦瑶的袖子,带着小时候向她讨要糖果时的依赖和恳求,小声说道:
“但是……姐姐……今晚……今晚可以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睡地上就行!”
看着他这副可怜又执着的模样,秦瑶心头最后一点硬壳也被敲碎了。
她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在床沿坐下,然后起身去拧了一条温热的帕子回来,动作自然地替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和狼狈。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连个醉汉都打不过,”她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调侃,眼神却柔和,“还能对我做什么?”
她将帕子放到一边,看着他依旧紧张兮兮的脸,终于给出了承诺:
“行了,我答应你,今晚陪着你。好好睡吧,我就在这儿。”
这一夜,赵学安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听着不远处榻上秦瑶平稳的呼吸声,心中百感交集。
有坦白心意后的轻松,有未被拒绝的狂喜,也有对未来不确定的忐忑。
他就在这复杂而甜蜜的心绪中,沉沉入睡。
第二天,安禾和小环尽兴而归,从瓦子玩了个通宵,回到春风阁才听说了昨晚的风波。
两人一听赵学安竟然受了这等窝囊气,顿时火冒三丈。
仔细打听了一番,确认那个醉汉只是个没什么权贵背景的寻常商贾,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敢欺负到我们马帮头上?”安禾柳眉倒竖,“当我们是死人吗?!”
小环也撸起了袖子:“就是!瑶小姐虽然教训过了,但那口气还没出够!”
两人当即吆喝上几个同样义愤填膺的马帮伙计,根据花娘子提供的线索,直接找上了那醉汉的家。
不由分说,又将那刚刚缓过劲来的浑球堵在家里,结结实实地再揍了一顿,直打得对方哭爹喊娘,连连告饶,保证再也不敢踏足春风阁附近,这才罢休。
这番插曲过后,秦瑶一行人留在京城的主要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从楼兰带来的珍稀皮毛、宝石和香料,在秦瑶和安禾的运作下,全部顺利出手,换成了几箱金银。
看着那惊人的利润,每个参与此行的伙计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一趟西域之行的所有艰辛和风险,在此刻都得到了超值的回报。
秦瑶站在客栈的院子里,看着天空中开始飘落的的初雪,伸出手,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迅速融化。
她在心中默默掐指算了算行程,现在启程返回石城,路上若不做过多的耽搁,紧赶慢赶,恰好能在年关前到家。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她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声音里也带上了归意与欺盼。
与花娘子告别后,庞大的马帮队伍再次启程,离开了繁华喧嚣的京城,踏上了归家的最后一段路途。
归心似箭,队伍行进的速度比来时更快。
再次路过青州时,赵学安该回家了。
站在分别的岔路口,赵学安看着端坐马上的秦瑶,心中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张了张嘴,想要问一个答案,想要一个承诺。
但看着秦瑶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最后一个字也没能问出来。
勇气似乎在那个夜晚已经耗尽,他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
秦瑶看着他这副踌躇不前、欲言又止的没出息模样,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朗。
她没有回答他未问出口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以后要不要再和我走马帮?”
赵学安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脑海中炸开。
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立了片刻,直到看到秦瑶眼中那抹熟悉的笑意,才猛地反应过来,嘴巴瞬间咧到了耳后根,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要!要!姐姐!我要!”
看着他这副傻乐的样子,秦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清晰的约定:
“下次去江南,你等我来接你。”
话音未落,她已一扬马鞭,轻斥一声,胯下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赵学安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队伍扬起的尘土都渐渐平息,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将手拢在唇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秦瑶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
“好——!我等你——!”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惊起了几只寒鸦。
安禾骑马跟在后队,听到了赵学安的喊声,她砸了咂嘴,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小环,疑惑地问:
“诶,小环,你听听这话,我怎么觉得,我那五十两银子,输得有点冤呢?这听着不像是完全没戏啊?”
小环白了安禾一眼,坚持自己的判断:
“安禾小姐,你就别想着翻盘了!我觉得瑶小姐就是在哄孩子呢!在她心里,赵学安啊,八成还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弟弟!”
安禾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钱都已经给出去了,再想也要不回来。
至于秦瑶和赵学安之间那笔糊涂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恐怕也只有秦瑶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石城,抱抱她那个嗓门洪亮的小丫头。
马帮的队伍日夜兼程,终于踏着大年三十傍晚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回到了熟悉的石城。
一过城门,安禾就再也按捺不住,甚至等不及回到马帮驻地卸货,头也不回的往家钻。
马帮的伙计们也都归心似箭,纷纷笑着互相道别,带着丰厚的收获和满身风尘,迫不及待地奔向各自温暖的家。
秦瑶和小环相视一笑,也打马朝着秦家的方向而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与四周传来的鞭炮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最动听的年关序曲。
推开那扇熟悉的挂着崭新桃符的大门,院子里热闹温馨的景象瞬间扑面而来,驱散了她们一身的风雪与疲惫。
只见院子里,刘昌和秦阳正一人一边陪着又长高不少的秦悠然玩烟花。
火花“刺啦”一声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映照着悠然兴奋通红的小脸,也映照着两位长辈慈祥而满足的笑容。
秦阳最先看到站在门口的秦瑶和小环,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了惊喜交加的笑容。
连忙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快步迎了上来,一边伸手接过两人肩上沉重的包袱,一边声音洪亮地对着屋里喊道:
“回来了!回来了!瑶瑶和小环回来了!刚刚还在念叨着你们,谁知这念叨声还没落,人就到门口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促着两人:“快!快进屋去!外面冷!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刘昌的爷爷奶奶,都在堂屋里烤火呢!屋里暖和!”
听到动静,隋安儿和苏秀音也赶紧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里钻了出来。
隋安儿看到离家两年,黑了也瘦了的小女儿和小环,眼眶瞬间就红了,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嘴里不住地说道: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饿了吧?娘刚炸好的酥肉,还热乎着,快先垫垫肚子!”
说着,又转身返回厨房,端了一大盘金黄酥脆、香气扑鼻的酥肉出来,直接塞到了秦瑶和小环手里。
秦瑶也不客气,伸出手就拿了一块还烫手的酥肉塞进嘴里,外酥里嫩,满口留香,正是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
她一边满足地咀嚼着,一边环顾四周,问道:“娘,我姐和姐夫呢?”
隋安儿笑着用围裙擦擦手,说道:“在仁心堂呢,估摸着也快到家了,他们要是回家看见你,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秦玥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谁回来了让我高兴啊?”
话音未落,秦玥和刘昌也携手走了进来。
看到堂屋中间站着风尘仆仆却笑容灿烂的秦瑶和小环,秦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惊喜地叫了一声:
“瑶瑶!小环!”
刘昌也在一旁笑着点头示意。
这下,一家人算是彻底团圆了。
众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丰盛的年夜饭桌前,杯觥交错,笑语喧哗。
席间,秦瑶看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悠然,心中感慨时光飞逝,出手极为大方地给悠然包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把小姑娘乐得见牙不见眼。
小环笑嘻嘻地也给在座的所有长辈,每人都奉上了一个精心准备的红包,聊表心意,引得长辈们又是欣慰又是开怀。
吃过年夜饭,守岁的时光更是温馨。
秦瑶和小环开始兴致勃勃地展示她们从西域带回来的各式礼物。
给秦玥和阿依的稀有药材和宝石原石,给隋安儿的异域典籍和香料,给长辈们的柔软皮料,给悠然的绚丽衣裙和稀奇玩具……
每一样礼物背后,都连着一段惊险或有趣的经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这一趟西域之行的故事。
听得众人时而惊呼,时而叹息,时而捧腹大笑。
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混合着屋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烟花炸开的绚烂光芒,从温暖的屋子里飘荡出来,袅袅上升,最终融入了石城除夕夜那祥和喜庆的“阖家欢乐”的氛围之中。
所有的奔波、冒险、离别与感伤,在这一刻,都被这实实在在的家的温暖所包裹所融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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