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流的冲击变得更具侵略性。
不再是浮光掠影般的展示,而是如同针尖般,试图撬开意识的外壳,将那些混杂着规则片段、历史碎片、甚至情绪残渣的数据,强行灌注进来。
夜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要被这些互相矛盾、光怪陆离的信息撑爆。左眼连接着那道暗银色光线(尽管肉眼已看不见,但规则层面的链接感依旧存在),成为了主要的信息接收通道。他“看到”更多的细节:
——星核能量与某种污秽诅咒强行融合的实验记录,失败率高达99.7%,每一次失败都引发小范围的空间塌陷和规则污染……
——某个古老文明设计的“系统漏洞”利用方案,试图在“清除程序”的底层逻辑中植入悖论,但方案本身也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
——不同属性规则线条强行交织时产生的“节点”,有的稳定,有的却如同炸药桶,轻微扰动便会引发连锁崩溃……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却又隐隐指向他当前的困境:镇岳的星核与诅咒融合问题,对抗“逻各斯”等系统程序的潜在方法,以及自身体内多种能量冲突的危机。这龙影,或者说这个回溯场,似乎能“读取”闯入者身上的关键特征,并反馈相关信息?
另一边,阿莱莎承受的压力则更为“感性”。那些龙族相关的画面,不再仅仅是历史记录,更夹杂着陨落时的悲怆、被研究解剖时的屈辱与愤怒、传承断绝的不甘……这些强烈的情绪残渣,冲击着她的精神。她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甚至燃起了一团火焰。她在这些破碎的信息中,努力捕捉着任何可能对鳞裔一族、对复兴龙族荣光有用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段失传的龙语音节,一个古老的符文绘制方法。
狱牙的表现则最为直接。那些关于生物实验、吞噬进化、战斗的数据流,仿佛激起了它血脉深处的凶性与适应本能。它不再低吼,而是沉默地承受着信息冲击,身上那些伤口竟然在这种刺激下,加速蠕动愈合,暗紫色与暗绿色的光晕交融得更加深入。它似乎在不自觉地“学习”和“模拟”信息流中提到的某些生物特性或战斗技巧。
整个回溯场的能量波动变得活跃起来。那些暗银色和灰白色的规则线条,开始有规律地明灭闪烁,仿佛在根据他们的反应进行着某种“评估”或“调整”。
“这地方……在‘分析’我们。”夜刹咬着牙,强忍着信息过载的不适,对阿莱莎说道,“它好像……有某种简单的‘交互协议’。”
“更像是……一个设置好的‘应答机制’。”阿莱莎喘着气回答,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围绕龙影旋转的画面,“以‘逝钢龙王’的陨落印记为核心,当符合特定条件的闯入者出现——比如携带相关气息——就会触发,展示与闯入者相关的‘数据’,或许……还会引导出下一步?”
“引导?”夜刹皱眉,“引导去哪里?或者说,它想让我们‘选择’什么?”他想起了刚才那断断续续声音中的“……‘选择’……将至……”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回溯场的中央,那龙影虚影的前方地面,金属板上的符文突然次第亮起!暗银色的光芒流淌,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直径约十米的、极其复杂的圆形法阵!
法阵由多层同心圆环构成,每一层圆环内都密布着难以辨认的古老符号和线条,这些符号有些像是龙语符文,有些则像是某种极其精密的数学几何图形,还有一些散发着与奥法同盟、机械神教都迥异的科技感。法阵的核心,是一个微微凹陷的、拳头大小的凹槽。
与此同时,那低沉宏大的金属共鸣声,再次于他们意识中响起,这一次,稍微连贯了一些:
“……符合条件的观测者……”
“……展示‘陨星之秘’……”
“……‘龙王晶核’……信息碎片……确认……”
“……‘龙墓迷踪’……坐标……部分解锁……”
“……欲得‘完整路径’……需通过‘规则验证’……”
“……站入法阵……接受‘信息灌注’与‘规则扰动’……”
“……坚持……则获指引……”
“……失败……则数据同化……成为回溯场新碎片……”
声音消失,但那法阵的光芒,却稳定地亮着,仿佛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是一个冰冷的考验。
“规则验证?”阿莱莎看着那复杂的法阵,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听起来就很危险。‘数据同化’……是指我们的意识会被打散,变成这里飘荡的画面碎片吗?”
“很可能。”夜刹的左眼仔细“观察”着那个法阵。在他的视野中,这个法阵由极其密集的暗银色规则线条构成,这些线条彼此勾连,形成一个精密而脆弱的平衡结构。可以预见,一旦站进去,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法阵将启动,对站入者进行所谓的“信息灌注”与“规则扰动”。这无异于将人直接置于一个微型的、可控的规则乱流中心。
危险,毋庸置疑。
但“龙王晶核”……“龙墓迷踪坐标”……这些词汇,如同诱饵,悬挂在危险的刀刃之上。
狱牙急需救治,而龙晶是关键。他们需要离开这里,前往真实的龙墓迷踪。这个回溯场提供的,可能是最直接、也最可能准确的路径信息。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夜刹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决断后的冷硬,“待在这里,出口不明,而且这个回溯场本身也不稳定(他注意到笼罩天空的数据流薄膜正在缓慢波动),迟早会有变故。外面,零和跃迁者生死未卜,末法军团和‘破界者’的威胁并未解除。我们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方向。”
他看向阿莱莎:“你可以不进去。留在这里,相对安全一些。”
阿莱莎摇了摇头,淡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不,我要进去。我是鳞裔,关于龙族,关于龙王晶核,我比你有更多的‘共鸣’和‘理解’的可能。而且……”她顿了顿,“我也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先祖的陨落,关于那些实验……我需要答案。”
夜刹点了点头,不再劝说。他又看向狱牙。狱牙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巨大的头颅,猩红的竖瞳中虽然带着疲惫和伤痛,却没有任何退缩之意,反而向前迈了一步,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好。”夜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手中那枚裂痕遍布、温度冰凉的规则结晶。他将结晶握紧,这东西虽然濒临崩解,但毕竟曾是胃囊局部的规则核心,或许……在接下来的“规则扰动”中,能起到一点意想不到的作用?哪怕只是作为吸引火力的靶子。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发光的法阵之中。
双脚落地的瞬间,法阵的光芒骤然增强!地面那些符文明灭的速度加快,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法阵中心传来,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作用于他的存在本身,将他“锚定”在法阵的核心区域。
紧接着,耳边(或者说意识中)的嘈杂背景音瞬间被放大、具体化!无数混乱的信息流、规则碎片、历史回响,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从法阵的四面八方,向他汹涌扑来!
比之前被动接收时强烈十倍!百倍!
夜刹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摇晃,立刻运转《渊墟呼吸》,试图在身周形成一层过滤和缓冲的力场。但这一次,信息流的冲击方式发生了变化。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地砸过来,而是开始“组装”、“拼接”,形成一个个相对完整的、但却充满矛盾和张力的“规则场景”或“逻辑困境”,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和思维!
他“看”到(或者说,被迫体验到一个场景:他站在一片虚无中,左手托着一团代表着“星核”的璀璨光球,右手却缠绕着一道代表着“血祖诅咒”的污秽黑气。一个声音在质问:如何在不伤害光球本质的前提下,剥离并净化黑气?光球与黑气已经部分交融,任何粗暴的分离都会导致两者同时湮灭。同时,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时间和熵增的规则变得异常,加速着光球的黯淡和黑气的蔓延……
这是针对他体内镇岳问题(星核与诅咒)的模拟推演!而且推演环境被施加了“时间加速”和“规则紊乱”的扰动!
夜刹必须立刻做出反应,运用他对规则的理解(包括刚刚从胃囊结晶和回溯场中获得的那点皮毛),在思维中构建解决方案,并且这个方案需要得到法阵的“认可”,才能度过这一轮冲击。否则,信息流就会像真正的规则反噬一样,对他的意识造成直接的、真实的伤害!
几乎是同时,阿莱莎和狱牙也踏入了法阵。他们同样瞬间被拉入了各自的“验证场景”。
阿莱莎面对的,是一幅龙族古老祭祀的壁画活了过来,壁画中缺失了关键的一枚符文和一段祷词,导致仪式力量暴走,反噬主祭者(一个她的龙族先祖虚影)。她需要在无数破碎的龙语知识和血脉记忆碎片中,快速拼凑出正确的符文和祷词,并引导暴走的力量回归正轨,否则,那反噬的力量将直接冲击她的精神本源。
狱牙面对的,则是一个模拟的“生物战场”。它被投入一个充满各种致命病毒、辐射、规则毒素的环境,同时面对数种特性迥异的“清道夫”变体攻击。它必须在战斗中快速分析环境威胁和敌人弱点,调整自身的基因表达和能量分配,完成指定的战术目标(如摧毁某个能量节点、保护一个脆弱的模拟单位),否则就会在模拟中“死亡”,承受真实的精神冲击。
三个人,三场截然不同、却都凶险万分的“规则试炼”。
法阵的光芒剧烈闪烁着,将他们的身影吞没。整个回溯场,都仿佛在屏息凝视,等待着验证的结果。
而那中央的龙影,依旧悬浮不动,只是那闭着的眼睑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银色的光晕,流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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