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彻底“清静”了。
不是太平盛世那种清静,是刀架在脖颈上、连喘气都怕出声儿的死寂。
万傀军六位将军,六个实打实的炼虚境,领着麾下傀兵,朝星陨原周边六处要害驻扎,活像六颗烧红了砸进木头的钉子,又深又狠,还滋滋冒着煞气。
燎原将军占了原先陈家大院的废墟——如今连废墟都算不上,被他手底下傀兵一夜间推得平平整整,硬是辟出十亩见方的空地。中央立起座暗沉沉的金属帅帐,他就坐在帐前头,不修炼,也不吭声,那对赤红的眼睛从早扫到晚,盯着全员。
破军将军去了东边的“黑风峡”,那儿有条通九天的隐秘物资传送通道,掐着咽喉。他头天到,原本盘踞在那儿的三个小宗门屁都没放一个,乖乖卷铺盖走人。
金锋守西线“流沙河”,幽骸镇北面“霜冻林”,赤炎扼南边“火铜山”,厚土则卡死了通往星陨原腹地的最后一道“铁索桥”。
六处要害,被围得铁桶一般。
周边那些原先眼珠子乱转、想趁乱摸鱼的宗门,全哑巴了。不是不想,是不敢。六个炼虚将军,加上那堆不知疼不怕死的傀兵,足够把他们那点家底掀个底朝天。
更让他们心里发毛的是,玄天殿这条大腿,粗得有点超乎想象。
短短三天,头一批抢修出来的紧要物资,就顺着重新打通的暗线传送上了九天。数目不多,可全是救急的丹药和炼器材料。紧跟着,九天上界的长生殿、无极魔宫、紫府丹宗……这些玄天殿的盟友们,也各自从自家渠道往下界捣腾东西——不是白给,是押注。明眼人都看得出,玄天殿这回是动真格了,此时雪中送炭,将来少不了回报。
而下届的门派,也战战兢兢派人送来资源,附上些言辞恳切到肉麻的信,大意无非“邻里和睦”“绝无二心”。燎原将军看都懒得看,东西照收,信纸全扔进火盆里,烧得一干二净。
他只要实在的,不听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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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深处,陈百万跟着那黑衣人,足足走了两天两夜。
路越走越偏,从有烟火气的丘陵,一路钻进不见人迹的原始老林,到最后干脆没了路,全凭前头那黑衣人用枯瘦的手掌噼藤斩蔓。老陈跟在后头,累得直喘,陈百万却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前方那袭黑袍,眼神像是在赴一场迟了太久的约定。
第三天正午,两人停在了一处绝壁底下。
绝壁高得望不到顶,表面光滑得像镜面,寸草不生。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雾气翻腾,隐约能听见隆隆水声。
“是这儿?”黑衣人嗓音沙沙的。
陈百万没答话,只走上前,伸手在冰凉的石壁上细细摸索。他摸得很慢,指尖划过每一处细微的起伏。老陈在一旁看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忽然,陈百万手指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里。
他吸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枚一直贴身藏着的暗金色“玄天”令牌,将令牌边缘对准凹陷,轻轻按了进去。
严丝合缝。
绝壁内部,传来一阵低沉得仿佛从地心钻上来的闷响。紧接着,光滑的石壁表面,缓缓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活过来似的蔓延、交织,最终汇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符文阵图。
阵图中央,裂开了一道缝。
柔和的白光从里头透出来,带着一股陈年老木混合着旧书卷、尘封已久的味道。
陈百万收回令牌,转向黑衣人:“仙师,请。”
黑衣人帽兜微微动了动,似在端详那阵图。片刻,他才迈步,率先踏进缝隙。陈百万紧随而入,老陈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缝里,竟是另一番天地。
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顶上嵌满了夜明珠,照得里头亮堂堂的。四面墙壁全是顶到天花板的木架子,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大小不一的玉盒、木箱、卷轴。灵气浓得化不开,吸一口都让人精神一振。
正当中,只摆了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桌。
桌上就两样东西。
左边是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盖紧闭。右边是一卷泛黄的兽皮卷轴,拿红绳系着。
陈百万走到桌前,先拿起那卷轴,解开红绳,缓缓展开。
卷上无字,只有一幅画。
画的是个女子,青衣素钗,眉眼温婉,正低头缝补一件小孩子的衣裳。笔法算不上多精妙,甚至有些拙朴,可那股子宁静柔和的气息,却透过泛黄的兽皮,直扑到人脸上。
陈百万盯着画,眼圈霎时就红了。他颤抖着手,指尖虚虚拂过画中人的脸颊,喉结滚了好几下,才挤出声音:“……芸娘。”
老陈别过脸,偷偷抹了把眼角。
黑衣人静静立在旁边,帽兜下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神情。
陈百万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将画轴卷好,重新系上红绳,贴身收进怀里。然后,他捧起了那个紫檀木盒。
盒盖打开。
里头没什么珠光宝气,就三样物件。
一枚青玉指环,色泽温润,内里有云絮般的纹路缓缓流转。一块巴掌大的暗金色金属牌,正面刻着个古朴的“陈”字。还有一封薄薄的信,信封上写着“峰儿亲启”,字迹清秀,正是画中女子的笔迹。
陈百万拿起那枚青玉指环,摩挲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这是芸娘留下的。她娘家……祖上是炼器世家,这指环里封着一缕‘温灵焱火’,专克阴煞,能护着神魂。”他顿了顿,“她说,若峰儿日后能踏上修仙之路,待其遇坎时,将此物予他。”
他又拿起那块暗金色金属牌:“这个,是陈家祖上偶然得来的,说不清什么材质,但刀剑难伤。芸娘说过,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最后,他拿起那封信,手指微微发颤:“这信……芸娘走前写的。她说,等峰儿长大了,懂事了,再给他看。”
老陈哽咽道:“夫人她……心里一直惦着少爷。”
陈百万闭了闭眼,把三样东西仔细收好,连木盒一块儿抱在怀里。他转向黑衣人,深深一揖:“仙师,陈某所求,就是这三样东西。烦请您……务必要亲手交到峰儿手中,此外,这里的一切资源也一并交付于他。
黑衣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伸手,接过了木盒。
“你不自己给他?”
陈百万摇摇头,笑容发苦:“我现在这副模样……没脸见他。”他望向石窟外隐约透进的天光,“况且,下界这边,我还得守着。芸娘留下的这点念想,是压箱底的东西,得用在刀刃上。”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星陨原的工坊,我会想法子重启。三条最隐秘的补给线,所有节点只有我全清楚。只要我还能喘气,玄天殿在九天打的仗,粮草就断不了。”
老陈猛地抬头:“老爷!”
陈百万一摆手:“老陈,你跟了我几十年,知道我的脾性。有些事,躲不过,那就不躲了。”他看向黑衣人,“仙师,东西送到后,烦您给峰儿捎句话。”
“讲。”
“告诉他,他娘留的东西,该用的时候就用,别舍不得。”陈百万一字一顿,“还有,他爹这儿,还能撑得住。让他……放开手脚去做。”
黑衣人帽兜微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保重。”
他转身,化为一缕黑雾,消散在石窟深处。
陈百万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走到石窟口,望着下方翻涌的云雾和远处星陨原朦胧的轮廓,眼神一点点硬了起来。
“老陈。”
“老爷。”
“收拾收拾,回去。”陈百万声音平静,“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该做的事,一件一件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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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天殿那棵古树下。
冰阮维持那道冰蓝屏障,已经整整三天了。
屏障里头,陈峰眉心的微光不再沸腾,而是开始“收缩”。金色与暗色不再彼此冲撞,反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糅合到一处,缓慢又艰难地彼此交融。
每交融一分,陈峰身体就剧颤一次,喉咙里挤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
冰阮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痕。维持这种程度的寂灭寒意隔绝阵法,同时还要分神引导他识海里那团乱麻,对她这重伤未愈的身子,负担实在太重。
可她没撒手。
火阮抱臂站在一旁,赤瞳里的火苗跳动着,几次想上前,又硬生生忍住。木青玄在苏妲搀扶下,也一直守着,手里紧攥着一瓶丹药,随时准备接应。
第四天,清晨。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落在古树梢头时,屏障内,陈峰眉心那团光,终于彻底凝固了。
不再是一层膜,而是一枚拇指大小、金暗交织、缓缓旋转的晶体。晶体表面流淌着玄奥的纹路,像星辰运转的轨迹,又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雏形。
晶体成型的刹那,陈峰紧闭的双眼,猛地睁了开来。
没有童孔。
左眼一片纯粹的金,像凝缩的星辉;右眼一片深邃的暗,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那双眼睛,空洞,冷漠,寻不到半分属于“陈峰”的情绪。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像还不大熟悉这具躯壳。
冰阮撤去屏障,站起身,与他对视。
“陈峰。”她轻声唤道。
那双非人的眼眸,缓缓转向她。视线落在她脸上时,那空洞冷漠里,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像冰封的湖面,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细细的裂纹。
他嘴唇动了动,发出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的声音:
“……师姐?”
冰阮心口一松,那股强撑了三天三夜的精气神,骤然泄出。她身子晃了晃,被火阮一步上前扶住。
陈峰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周围聚着的人。他慢慢转动脖颈,目光从木青玄、苏妲、云胤、苍木……一张张脸上扫过去。
每看一张脸,他眼里的空洞就褪去一分,属于“陈峰”的情绪,就回来一分。
最后,他看向火阮,看向她那张已恢复原貌、却依旧带着暴躁火气的脸。
“……火师姐?”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点不确定。
火阮赤瞳一瞪:“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陈峰怔了怔,然后,极慢、极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生硬,却让所有人心头悬着的那块巨石,哐当一声落了地。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掌心,有澹澹的金色与暗色光华流转。
“……我好像……”他喃喃道,“睡了挺久。”
“不久。”冰阮站稳身子,抹去嘴角血迹,“刚好赶上。”
“赶上什么?”
冰阮没答,只抬手,将一枚刚刚飞至的传讯玉简,递到他面前。
陈峰接过,神识探入。
玉简里,是木青皇主简洁的汇报:
“万傀军已稳下界。长生殿、无极魔宫、紫府丹宗等盟友物资已至。枢机殿青锋重伤未愈,监正闭关,墨陵暂无动作。另——下界陈老爷有讯,三条隐秘补给线节点已确认,物资三日后可续。”
陈峰握着玉简,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金暗交织的眸子里,最后一点迷茫彻底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知道了。”他说。
声音很轻。
却似历经锤炼的剑,在离鞘之际,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第52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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