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微看着他:“所以数据也会错?”
“数据不会错,但解读数据的人可能会错。”年轻人推了推眼镜,“我是学计算机的,以前觉得一切都可以量化。但跟了你们几期节目后,我发现...创作里有种东西,叫‘意外之美’,是算法算不出来的。”
节目录制到第四期时,发生了一件意外。
李子柒——那个网红导演,拍了一部关于传统手工染布的短片。很美,很慢,几乎没有剧情。数据顾问给的建议是“大改”,但李子柒拒绝了。她说:“有些美,需要时间才能看见。”
评审环节,导师们打分很低,观众投票也垫底。按规则,她要被淘汰了。
宣布结果时,李子柒很平静:“我知道我的片子不符合现在的流行标准。但我想,总得有人拍些不一样的东西吧?如果所有人都跟着数据走,那我们的屏幕上,就只剩下一种颜色了。”
她离开时,夏知微追了出去。
“李老师...”
李子柒回头,笑了:“夏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没关系的,我有我的平台,我的观众。我只是想来试试,看主流节目能不能容下‘不同’。现在看来,还不行。”
“可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换条路走。”李子柒看着她,“夏知微,你是个有才华的导演。但要小心,别让数据淹没了你的声音。算法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它不知道你是什么。”
那天晚上,夏知微失眠了。她打开电脑,看自己前四期的短片,越看越陌生——那些为了迎合数据做的调整,像一层薄薄的灰尘,盖住了原本的光泽。
第五期命题是“自由”。这是夏知微最想拍的题目,但也是最难的。
她写了一个故事:一个AI程序员,每天的工作是优化推荐算法,让用户看到更多他们“喜欢”的内容。有一天,系统给他推了一部老电影,一部他根本不会点开的黑白片。但他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完后哭了。他开始偷偷在系统里加入“意外推荐”,让用户偶尔看到些“不喜欢但可能重要”的内容。
故事很隐晦,但数据顾问一看就懂了:“夏导,你这个...是在讽刺算法吗?”
“是在探讨算法的边界。”
年轻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会如实把数据反馈给你,但这次,我不给修改建议了。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拍摄出奇地顺利。没有数据干扰,夏知微找回了拍《哑光》时的状态——凭感觉,凭直觉。有一场戏,程序员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把键盘砸了。这场戏剧本里没有,是演员即兴发挥的。夏知微没喊咔,让摄影机一直开着。
成片出来后,她第一个给秦朗看。秦朗看完,只说了一句:“这才是你。”
评审环节,郭帆给了4分:“不知所云,完全不商业。”张一白给了10分:“这是我今年看过最好的短片。”秦朗也给了10分。
观众投票环节,数据出来了——夏知微的片子,排名第一。
不是因为数据好,恰恰是因为数据“不好”——留存率曲线波动很大,有人在中途退出,但留下的人,观看完成率是100%。而且,播出后的第二天,这部短片的二刷率、分享率、评论数,都是所有片子里最高的。
数据顾问拿着报表,眼睛发亮:“夏导,你看!这部片子创造了一个新数据模型——它不是让所有人都喜欢,而是让喜欢的人,爱到骨子里。”
节目播出后,#夏知微AI短片#上了热搜第一。星辉的技术部门把这部片子当成了案例研究,林深亲自给夏知微打电话:“夏小姐,你证明了算法和创作可以不是对立关系。数据可以找到那些‘可能喜欢你作品的人’,但作品本身,必须是你自己的。”
当晚,夏知微在酒店房间写《哑光3》的剧本。写到一半,她收到一条微信,是秦朗发来的剧本片段——他准备拍的那个科幻片。
片段里写:“在算法统治的世界里,有一个程序员,偷偷在系统里留下了一个漏洞——每天午夜十二点,系统会随机推荐一件‘无用之美’。一朵花的特写,一段无人听的音乐,一句没人在乎的诗。他说:如果世界注定要被数据量化,那至少,要留一个缝隙给意外。”
夏知微笑了,回复:“一起拍?”
“好,一起拍。”
随后。
夏知微的手机被打爆了。
十七家经纪公司,二十三个制片人,八个综艺邀约,还有数不清的媒体采访请求。助理小吴把联系人整理成Excel表格,用颜色标注优先级:红色是“必须回”,黄色是“可考虑”,绿色是“直接拒”。
“星辉的林总又打来了,”小吴把手机递过来,“这次是私人号码。”
夏知微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林深”两个字,没接。电话自动转到语音信箱,林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温和:“夏导,恭喜夺冠。实验室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另外,蓝海资本的人可能会找你,建议你别见。”
蓝海资本。这个名字在父亲日记里出现过三次。
夺冠后第二天,夏知微回了趟老家——湖南一个小县城。母亲还住在老旧的单位宿舍里,客厅墙上挂着父亲的黑白遗照,一个戴眼镜、面容清瘦的男人,笑容拘谨。
“微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母亲有些慌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回来拿点东西。”夏知微径直走进书房。
那个漆皮脱落的铁皮箱还在书架顶层,落了厚厚的灰。她上次开箱还是十年前,那时她刚考上大学,整理父亲遗物时只草草翻过,哭了一场就锁上了。
这次她仔细翻找。箱子里有父亲的工作笔记、会计证书、几张泛黄的奖状,还有一本深蓝色封面的日记本。日记从1998年记到2002年,最后一篇的日期是父亲被捕前一周。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从第一页开始读。父亲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记录着每天的工作:核对账目、跑银行、见客户。琐碎,平淡,直到2001年3月的那几篇。
“3月12日,晴。市分行信贷科的王科长又来了,要我们厂做一笔‘过桥贷款’的担保。我说要开会研究,他脸色不好看。临走时说:‘老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3月15日,阴。厂长找我谈话,说这笔担保必须做,是‘政治任务’。我问如果出问题谁负责,厂长说‘上面有人兜着’。我签了字,手在抖。”
“3月28日,雨。贷款果然出问题了。借款方跑路,银行要我们厂承担连带责任。一千二百万,厂里一年的利润。王科长今天来,说可以‘操作’,但要我‘配合’。”
“4月3日,多云。我拒绝了。我不能做假账。厂长骂我死脑筋,说‘全厂几百号人等着吃饭’。但我记得父亲说过:会计的笔,是良心的秤。”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三天。再下一篇,笔迹潦草:
“4月7日,暴雨。他们把我办公室的账本拿走了。王科长说:‘老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说:‘账目都是真实的。’他笑了,笑得很难看。”
那是最后一篇日记。一周后,父亲被带走。六个月后,法院判决:夏建国,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父亲没上诉,一年后病死在狱中,终年四十二岁。
夏知微合上日记,手指冰凉。她想起父亲入狱后,母亲带着她四处求人,那些叔叔伯伯要么闭门不见,要么摇头叹气:“老夏太倔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王科长...”她喃喃道。日记里那个信贷科王科长,全名王振华。她打开手机搜索这个名字,第一条结果就是:王振华,现任中国商业银行湖省分行副行长。
第二条结果,关联新闻:“蓝海资本与中商银行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共同设立文化产业投资基金。”
时间是一年前。
手机震动了,一个陌生号码。夏知微接起来。
“夏小姐,我是蓝海资本的副总裁,赵东。”男人的声音浑厚,带着商人的圆滑,“恭喜您在《导演,请就位》夺冠。我们公司非常欣赏您的才华,想和您聊聊合作。”
“什么合作?”
“我们准备投资一个青年导演扶持计划,想请您做首席内容官。”赵东顿了顿,“另外,我们听说您父亲当年的事...也许我们可以帮忙。”
夏知微握紧手机:“帮什么忙?”
“当年那笔贷款,有些内情可能您不清楚。”赵东声音压低,“王振华副行长现在是我们基金的顾问。如果您愿意合作,他可以帮忙重新审核当年的案卷,说不定...能翻案。”
赤裸裸的交易。夏知微感到一阵恶心。
“我需要考虑。”
“当然,不过夏小姐,我提醒您——星辉的林深不是什么善茬。他那个数据实验室,说白了就是要控制创作端。跟我们合作,您有完全的自由度。”赵东笑了笑,“另外,秦朗导演那边...我们也有接触。好莱坞那部《算法末世》,我们是中方投资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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