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寂回廊,并非一条真正的廊道,而是一处位于冰魄神宫禁地深处的天然奇观。那是由无数万年不化的玄冰自然形成的迷宫,四通八达,深邃不知几许。回廊之内,并非单纯的极寒,更弥漫着一种源自万古冰核的“寂灭”道韵,能直接侵蚀神魂,冻结意识,放大内心深处的恐惧、迷茫与孤独。
寻常弟子踏入,往往坚持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心神受创,狼狈退出。此地,是冰魄神宫磨砺道心的险地,亦是禁地。
杨小天跟随青璃踏入回廊入口的瞬间,便感觉一股比冰心秘潭更刺骨、更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包裹而来。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仿佛独立于现实之外,连声音都被吞噬,只剩下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孤独感油然而生。
“守住心神,运转你的力量,适应它,而非对抗它。”青璃的声音直接在杨小天魂识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回廊会根据闯入者的心境演化幻象,直指本心破绽。小心。”
说完,她的身影便悄然隐没在弥漫的冰寒雾气中,显然是不想干扰杨小天的试炼。
杨小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泛起的不适,体内暗银色的混沌秩序罡气缓缓流转起来。这新生的力量果然神异,那无孔不入的“寂灭”道韵在接触到罡气时,竟被其蕴含的“秩序”特性部分梳理、解析,又被“混沌”特性部分吸收、归寂,虽然无法完全免疫,但带来的压力骤减。
他迈步向前,冰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四周的冰壁光滑如镜,映照出他无数个身影,那些身影表情各异,或愤怒,或悲伤,或恐惧,仿佛是他内心情绪的投射。
没走多远,周围景象骤变。他仿佛回到了永宁城那个血与火的夜晚,亲人的惨叫,父亲的怒吼,黑衣人狰狞的面孔……幻象逼真无比,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试图引动他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的仇恨与痛苦。
杨小天心脏抽搐,双目瞬间赤红,一股暴戾的毁灭冲动几乎要冲垮理智。但他立刻警醒,混沌魂核震动,暗银色罡气加速运转,将那股戾气强行压下。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幻象,以意志为舟,驾驭着混沌秩序罡气,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坚定地向前。
“仇恨是动力,而非枷锁。我之道,不止于复仇。”
他喃喃自语,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继续深入,回廊内的“寂灭”道韵越发浓烈,开始演化出其他幻象。有时是他修为尽废,遭人唾弃;有时是星陨卫覆灭,同伴惨死;有时甚至是成功复仇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比玄冥道更可怕的存在,孤寂地立于众生之巅……
种种心魔,接踵而至。
杨小天谨守本心,不断运转混沌秩序罡气。他渐渐发现,在这种极致的精神压力下,体内那新生的力量反而变得更加凝练、驯服。那暗银色的罡气在抵抗“寂灭”道韵侵蚀的同时,似乎也在汲取其中某种精粹,使得其“秩序”的一面更加稳固,“混沌”的一面更加内敛。
他的心神意志,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愈发坚韧。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前方的压力骤然一轻。已然穿过了冰寂回廊最核心的区域,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冰窟。这里不再有幻象侵袭,只有纯粹的、有助于凝练神魂的冰寒气息。
他盘膝坐下,仔细体悟着此番炼心的收获。混沌秩序罡气比之前精纯了数成,运转之间圆融自如,心念一动,便可化作攻防。更重要的是,他的道心更加通透坚定,对未来之路,少了些许迷茫,多了几分把握。
“不错。”青璃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眼中带着一丝赞许,“能在冰寂回廊核心坚持三日,并初步汲取‘寂灭’道韵淬炼己身,你的进展比预想的更快。”
“三日了?”杨小天微微一惊,他感觉仿佛只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此地时空与外界略有差异。”青璃解释了一句,随即道:“你既已初步通过回廊考验,对自身力量掌控大增,接下来……”
她话未说完,两人同时神色一动,看向回廊入口方向。
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传来,只见一名冰魄神宫弟子神色匆忙地飞掠而至,对着青璃躬身行礼,急声道:“青璃师姐,宫主急令,请您和杨道友速往冰镜殿!星陨卫有紧急讯息传到!”
杨小天心头猛地一紧。星陨卫紧急讯息?难道外界出了什么大事?霍震山他们?还是断魂峡局势有变?
青璃秀眉微蹙,看了杨小天一眼,果断道:“走!”
两人不再停留,身形化作流光,迅速离开了冰寂回廊,朝着冰镜殿疾驰而去。
冰镜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月无瑕宫主依旧端坐于冰玉宝座之上,但下方除了几位长老,还多了一名风尘仆仆、身着星陨卫残破战甲、浑身带着浓烈煞气与血腥味的将领——正是霍震山麾下的一名心腹偏将!
那偏将见到杨小天进来,眼中顿时露出激动与急切之色,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杨大人!终于见到您了!”
“发生了何事?霍将军他们呢?”杨小天急忙上前问道。
“大人!断魂峡……失守了!”那偏将语出惊人,带着悲愤,“就在您被青璃仙子接走不久,玄冥道不知动用何种秘法,引动了更深层的黑渊之力,形成‘黑渊投影’,覆盖了整个断魂峡!冥雾浓度暴涨数倍,无数被侵蚀的妖兽、冥傀发生狂暴异变,更有数名堪比化神期的‘黑渊统领’降临!霍将军率我等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防线全面崩溃!兄弟们死伤惨重,霍将军他……他为掩护我等突围,身受重创,生死不明!”
杨小天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与暴戾瞬间冲上心头,体表的暗银色罡气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冷静!”月无瑕宫主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杨小天骤然清醒。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咬牙道:“然后呢?”
那偏将继续道:“断魂峡失守,玄冥道兵锋直指‘陨星原’!文曲巡察使已亲自前往前线坐镇,但局势岌岌可危!玄冥道此次攻势远超以往,背后定然有更大图谋!巡察使大人命我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您,传讯于您:若您伤势已无大碍,请速往陨星原汇合!星陨卫……需要您的力量!诛影卫……需要您回来统领!”
陨星原,那是拱卫星陨卫核心区域“星陨王城”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一旦陨星原有失,王城将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
局势竟然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
杨小天猛地抬头,看向月无瑕宫主,眼神锐利如刀,之前的迷茫与犹豫一扫而空,只剩下决绝:“宫主,晚辈必须立刻前往陨星原!”
月无瑕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决定。她沉默片刻,缓缓道:“黑渊投影降临,意味着玄冥道背后的存在,加快了步伐。你此去,凶险万分,不仅面对玄冥道,更可能直接面对‘它们’的干涉。”
“我知道。”杨小天语气坚定,“但我不能退缩。星陨卫是我的根,同伴在浴血奋战,我岂能独安?”
月无瑕点了点头,不再劝阻:“既然如此,你去吧。青璃。”
“宫主。”青璃上前一步。
“你随他同去。”月无瑕道,“以冰魄神宫观察使的身份。必要时,可动用‘冰魄令’。”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长老脸色微变,但无人出声反对。青璃也是微微一怔,随即躬身:“青璃领命。”
杨小天感激地看了月无瑕和青璃一眼,他知道,这意味着冰魄神宫将以一种更直接的方式,站在他这一边。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杨小天对那偏将和青璃说道。
他体内的混沌秩序罡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暗银色的光芒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
潜修结束,利刃即将再次出鞘!目标,陨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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