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吧，嗯？”
小安轻轻拉了拉志龙的衣袖，声音格外温柔温柔。
从孔海镇那间压抑的屋子出来后，志龙就异常沉默，破天荒地连女儿都没顾上看一眼，便径直回了卧室，只是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为什么？”志龙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难以排解的沉重，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仿佛她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小安在他怀里安静地靠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其实......对孔海镇来说，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太久。这个结局，是他能为智雅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感到他身体的僵硬，手掌轻柔地抚过他的后背，试图化开那份悲凉。
“但凡能活下去，谁会选择死呢？可有时候，活着本身，对某些人而言就是最残忍的折磨。现在这样......对他们两人，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志龙将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无解又令人心痛的问题：
“可为什么......偏偏总是好人得不到好报？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他的声音里，有对不公的愤怒，有对逝者的惋惜，更有一丝物伤其类的茫然。
“现在又觉得他是个好人了？”小安故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语气故意带了些调侃，“是不是忘了当初发现他抄袭时，是谁气得骂了整整半个小时？”
“哎呀——”志龙被她这么一打岔，想起当时自己跳脚的模样，脸上终于有了些活气，刚才那沉甸甸压在心口的悲伤，不经意间被冲淡了几分。
他握住她作乱的手指，低声嘟囔：“说得好像你没生气似的......当时脸最臭的，不知道是谁呢。”
“是啊，”小安顺势靠进他怀里，仰起脸，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亮晶晶地望着他，“所以，一个人的好坏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呢？”
她伸手，温柔地抚平他微蹙的眉心。
“他和智雅的故事虽然令人唏嘘，但这个结果他自己的选择。帮他料理好后事，就算是还了让他当年对你的照拂之情了。睡吧，熬夜会变秃头的。”
志龙凝视着小安那双漆黑的眸子，那里面有一种能抚平一切波澜的温柔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将那些沉重的情绪都随着这口气轻轻放下。
“好，不想了，”他低声应允，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我们睡觉。”
夜色渐深，窗外万籁俱寂。这个夜晚沁着沉沉的悲伤，像是被雨水浸泡过的旧棉絮，湿冷地包裹着城市。
远处零星亮着的窗户，如同守夜人疲惫的眼睛。
小安听着志龙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挪开。
她赤脚走到窗前，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路灯将树影子投在地上，破碎得像一封被撕毁的遗嘱。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
柳助理发来的消息简单克制：现场已处理妥当，孔先生在那个玩偶上留了东西。
附件是张模糊的照片——那只棕色小熊被装进透明证物袋里，而旁边有张字条：
「请让录音被听见」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志龙在梦中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小安轻轻回到床上，将自己的掌心温柔地覆了上去，那紧绷的指节在她的温度下，才一点点缓缓松开。
这世间不公之事何其多，如安敏赫之流，惯于践踏他人尊严，将私欲筑于他人的痛苦之上；而像孔海镇与智雅，却要在漫长的痛苦中体验绝望。
她轻轻闭上眼睛，强行停止了这繁杂的思绪。她和孔海镇之间是纯粹的合作关系，虽然他现在已经离世，但他的愿望，她......依然会帮他完成。
......
孔海镇与安智雅的离世，如同秋日飘零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泥土，未能在喧嚣的世间惊起半分涟漪。
警方的调查高效而克制，最终以“自杀”的结论为一切画上了休止符。
而关于智雅十七年前的那桩惨案，则被冰冷地告知已过追诉时效，检方无法再就此提起公诉。
法律的时间河流，无情地淹没了某个个体曾遭受的苦难与冤屈。
然而，法律的缄默，从不等于故事的终结，更不意味着真相理应被时光掩埋。
金载锡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点，将一份编辑好的视频邮件拖入发送栏。收件人列表里，是几十位以调查报道闻名的资深记者。
他没有选择控诉，只是平静地陈述，并附上了那只玩偶所录下来的决定性录音。
标题只有简洁的一行字：
【时代遗漏的答案：关于安智雅与孔海镇的十三年】
法律无法审判的，就交给舆论吧，等待着安敏赫的将是万人所指。
当这段尘封十七年的录音公之于众后不久，安敏赫的名字顷刻间被顶到了话题榜榜首。
这位受人敬仰的会长，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关系网，在道德的海啸中土崩瓦解。
夫人将离婚协议狠狠甩在他脸上，面若寒霜的将他赶出了家门。曾经提拔他的那位老上司打来电话，语气冰冷地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嘴。昔日把酒言欢的们，此刻皆避他如蛇蝎。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安敏赫颓然跌坐。他看着金部长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后，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为什么那个疯了十七年的女人会突然拿出一份录音？为什么这段录音偏偏是落到了金载锡手里？一个个疑问在他脑中炸开，直到安素英的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狠狠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落了桌上的相框。而玻璃碎裂声中，是他人生最真实的写照：每一次，都只差那么一步。
差一步就能让权志龙永无翻身之日，差一步就能重创L&A，差一步就能登上顶峰。
可就是这一步，成了他永远跨不过的天堑。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深陷在失败与不甘中的他，彻底忘了，今天是Aurora新专辑出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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