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一身的虬结肌肉，配上那张凶恶的脸，本该让人望而生畏。可他此刻脸上那份焦急与惶恐，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的目光在林羽幡子上“红白法事”四个字上反复扫过，嘴唇蠕动，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林羽放下二胡，抬眼看他。
“这位居士，有事？”
这一声平淡的问话，反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壮汉像是下定了决心，往前凑了两步，嗓门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试探的意味：“道长……您这法事，做得灵吗？”
“信则灵。”林羽的回答言简意赅。
壮汉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在林羽面前的蓝布上。“道长，是这么回事。我家员外，姓蒋。他家老太爷后日七十大寿，员外是个大孝子，想请您去府上做一场祈福延寿的法事，图个吉利。”
原来是城中大户蒋员外的管家。
林羽的神识轻轻扫过，这管家身上并无邪气，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不知……这价钱？”祝青鸾在一旁，学着师尊的样子，故作老成地问了一句。
管家连忙摆手：“价钱好说！只要法事做得漂亮，让我家员外和老太爷高兴，十两银子！绝不少一文！”
十两银子。
祝青鸾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师徒俩这几日辛辛苦苦，吹得腮帮子疼，拉得胳膊酸，赚的铜板加起来还不到半两银子。
林羽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十两银子和十个铜板对她来说并无区别。
“可。”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管家大喜过望，连忙约定了明日上门的时间和地点，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
次日，蒋府。
府邸确实气派，朱门高墙，庭院深深。
林羽像模像样地在正堂设下了一座法坛，黄布铺地，香炉、烛台、桃木剑一应俱全，都是些从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
祝青鸾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道袍，抱着她那支心爱的唢呐，站在法坛一侧，小脸紧绷，严阵以待。
吉时一到，林羽手持三炷清香，对着天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祝青鸾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
“嘀嘀哒——唢——”
一声高亢嘹亮的唢呐声，骤然响彻整个蒋府大堂。
经过这几日的苦练，她总算能吹出完整的调子了。虽然依旧有些地方跑调，气息不稳，但那股子热闹喜庆的劲头，却是十足。
林羽一边摇着铜铃，一边用神识扫过坐在上首，被众人簇拥着的蒋家老太爷。
此人面色红润，气息绵长，周身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功德之光。
这老头，一生行善积德，是个福德深厚的善人。命数显示，他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活到八十多岁不成问题。
林羽心中了然。
既然是善人，那便顺水推舟，送他一场真正的祝福。
她口中的经文，从糊弄人的江湖套话，换成了真正能安神静气，汇聚福运的道家经文。随着她的念诵，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灵气，开始向蒋老太爷汇聚，滋养着他的身体。
正闭目养神的老太爷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带着那条常年酸痛的老寒腿，似乎都舒坦了不少。
一场法事做下来，祝青鸾吹得满头大汗，几乎虚脱。
蒋员外却看得眉开眼笑，十分满意。他觉得这位玄云道长虽然看起来普通，但那份气度，那段经文，都让他感觉心里特别踏实。尤其是那小道姑的唢呐，吹得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道长辛苦了！辛苦了！”
蒋员外不仅爽快地付了十两银子的报酬，还额外用一个大红封，又包了二两银子，作为赏钱。
“道长若是不嫌弃，以后我蒋家但凡有红白之事，都请您来主持！”
“好说。”
林羽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正准备带着祝青鸾告辞。
“哇——”
堂后忽然传来一声孩童的啼哭，紧接着便是一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尖叫：“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了！”
只见一个丫鬟抱着个四五岁的男童冲了出来，那孩子满脸涨得青紫，双手在空中乱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看就要喘不上气了。
“快！快拍背！”
“去请大夫啊！”
蒋府上下瞬间乱成一团。蒋员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他的独子，老太爷的心头肉！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林羽一步上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都让开。”
她走到那丫鬟面前，看了一眼已经翻白眼的孩子，立刻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双臂环绕其腰部，一手握拳，拇指侧置于小少爷地脐上两横指处，另一手包住拳头，快速向内、向上冲击腹部。
“噗！”
一颗晶莹的糖块从孩子嘴里喷了出来，掉在地上。
“咳！咳咳！”
孩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即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脸色也迅速恢复了红润。
满堂的混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这个面色平淡的老道姑。
蒋员外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林羽面前。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林羽坦然受了他这一拜，只道：“举手之劳。”
回到四海通客栈，祝青鸾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倒在桌上，银元宝和碎银子滚了一桌，足有三十多两。
她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这还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赚到这么大一笔钱。
“师尊，我们发财了！”
“嗯，可以多买两个肉包子。”林羽淡淡地回应。
祝青鸾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银子收好，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并不知道，从这天起，“玄云道长”的名号，在河间县不胫而走。
人们口耳相传，城南来了位女神仙，做法事能让八十老翁健步如飞，弹指间可救垂死之童。
一时间，四海通客栈的门槛，几乎要被求医问药的百姓踏破。
当然，这其中，也混杂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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