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营地还罩着一层薄雾。主帐的帘子被风吹开一点,里面烛火还没灭。云绮月已经坐在桌前,手指按在地图上的东谷位置,指尖有点凉。她袖子盖住左手腕的旧伤疤,像是无意,又像不想让人看见。
桌上铺着昨晚收进铁盒的兽皮,现在拿出来了,放在沙盘边上。兽皮上有烧过的痕迹,边缘发黑,上面刻着模糊的符文,还有微弱的灵息残留。这块皮是她亲自从北境死人堆里抢回来的,死了三个探路的人才换来这一块。它现在静静躺着,像在证明什么。
外面脚步声响起,有人陆续进来。紫霄仙门的长老坐到东边老位置,手边灵盘闪着青光,显示着几处灵力波动。他闭眼一会儿,睁开后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云绮月。
天工阁的老匠人拄着拐杖进来,背有点驼,但眼神清楚。腰上挂着新做的符片,铜环轻轻响。他坐下时咳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摊在膝盖上。
青霞派的人一进门就说话:“昨晚说要改策略,现在该定下来了吧?前线每天都有人死。昨夜两个哨点没了,逃回来的探子说,妖气比以前浓了三倍。”
云绮月点头,站起来走到沙盘前。她走路很轻,靴子踩在毛毡上没声音。她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角落里的柳萱儿。那姑娘低着头,好像不关心,但耳朵有点红,说明听得很认真。
“我们拿到了寒髓石,”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安静了,“破阵锤的能量槽修好了。九转还魂丹也能炼了,预警阵三天内能布好。这些变化,必须改打法。”
“那就打。”青霞派直接站起,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都跳了一下,“敌人刚损失一批妖兽,正是弱的时候。等他们缓过来,就没机会了。战机不能丢,难道还要缩在防线后面,看着他们靠近祭坛?”
“你太急了。”天工阁老人摇头,声音哑但有力,“大阵没补全,南岭结界缺了三个灵枢,两块寒髓石撑不住全面开战。你现在冲出去,就是送命。我不是怕打,我是怕白死。”
“守?守到什么时候?”青霞派人声音更大,眉毛都竖起来,“上次大战退,前月突袭躲,现在有反击手段还不出手?别的门派怎么看我们?都说玄门联盟软弱,今天再不敢动,以后谁跟我们一起?”
“这不是面子问题。”丹堂长老终于说话,语气稳,“是资源够不够的问题。我算过,现有的回灵丸只够两支小队连跑三次。要是主力强攻,一轮下来药就没了。后面没人救伤员,没人维持阵法,别说反击,连撤都撤不了。”
副使翻动手里的册子,纸页哗哗响:“预警阵图恢复了六成,加上流萤砂和阴络丝,七天内能用。但只能护住南岭山口。如果敌人走西崖或钻地下河,还是发现不了。”
云绮月听着,没打断。她拿起红笔,在沙盘上画了三条线:一条从东谷穿密林断崖绕到敌后;一条沿南岭慢慢推;最后一条正面直冲敌营中心。
“三种打法。”她说,声音清楚,“一是分三路,用快队撕开口子;二是守住加骚扰,用小队耗敌人;三是集中所有人,打一次决定性突袭。”
帐子里一时没人说话。有人低头想,有人互相看,也有人悄悄握紧拳头。
柳萱儿坐在角落,耳朵动了一下。她没出声,但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像是在算每种方案要多少人、多久时间。她每一下都准,好像早就在心里演了很多遍。
青霞派盯着第一条线,冷笑:“第一种太散,兵一分,谁都打不深。第三种才痛快,一口气压过去,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现在有寒髓石,破阵锤修好了,还怕什么邪术?”
“可万一压不下去呢?”丹堂长老反问,眼神很利,“敌人有黑袍人在背后控制,我们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主力压上去,要是被包了,整个防线就完了。你以为他们傻?等着我们准备好再来打?他们就盼着我们冲动。”
“那就不做了?”青霞派冷笑,眼里带着讥讽,“等他们建好祭坛,叫醒妖王?到时候别说打,连跑都跑不掉。你们一个个不敢动,是想看着宗门完蛋、百姓遭罪吗?”
帐子里气氛一下子紧张。呼吸变重,有人皱眉,有人想说话又停下。一道目光悄悄落在云绮月脸上,带着试探,也有期待。
她没马上回答,而是看向叶凌轩。他一直靠在西北角,进来后就没动过,像个影子贴在墙边。这时他察觉她的目光,慢慢走出来,脚步很稳。
“我在东线守了七天。”他说,声音低冷,“敌人每天寅时换岗,黑袍人交接有半炷香时间空档。那是最松的时候。”
“你能确定?”紫霄仙门长老问,眉头皱起。
“亲眼见过两次。”叶凌轩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一个山谷,“他们从坡顶下来,新人接班,旧人离开。那会儿,控制妖兽的邪术会有波动——我能感觉出来,妖兽动作慢了至少三个呼吸。”
“那就是机会。”云绮月接话,语气平但坚定,“如果我们那时动手,哪怕炸掉一个临时祭坛,也能打乱节奏。赢一次,士气就能提起来。”
“可还是小打小闹。”青霞派挥手不满,“你想来想去,还是不敢正面打?这种偷袭算什么?我们要的是彻底打败!”
“我不是不想打。”云绮月看他,目光像刀,“我是不想白白送死。北境那次,就是因为有人贪功,结果整队陷进去。三百二十七人,只剩我活着出来。我不想再看到这事发生。”
帐子里静了一下。她说得平静,但手指在沙盘边划出一道痕,像是压着情绪。那道痕又细又深,刻进了木头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天工阁老人问,声音低,“既不想强攻,又不愿死守,到底想走哪条路?”
“我没有答案。”她说,“所以我请大家来,不是听命令,是来商量。谁都能说,但最后决定,必须对得起前线拼命的人。”
她转向陈远。年轻文官立刻抬头,笔已经准备好。
“你记了多少?”
陈远翻开本子,字写得整齐:“目前三个方向。主战派主张明天寅时总攻;防守派认为根基不稳,建议先加固结界;第三种是你提的多线并行,风险高但灵活,可以随时调整重点。”
“很好。”她点头,“明天同一时间,再开一次闭门会。只留各派核心,不带随从。今晚回去想清楚——你要的是胜利,还是面子?你要的是活下来,还是图一时痛快?”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回到桌前。提笔开始写名单。墨迹匀称,一笔一划都很稳。有个名字写得很慢——东谷。
那是她第一次带队的地方,也是她失去第一个同伴的地方。那一战,她活下来了,但三个月说不出话。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每次张嘴,耳边就会响起那人死前的喊声。
柳萱儿起身,脚步轻,走到陈远身边低声说:“明天记得带测算符纸,我要重新校准时间差。”
陈远点头,收好本子往外走。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云绮月还在写,烛光照在她脸上,影子映在帐篷墙上,像一块不动的石头。
叶凌轩最后一个走。他在门口停了几秒,目光落在她握笔的手上。那只手背筋骨明显,指节发白,像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没说话,掀帘走了。
帐子里只剩她一个人。风从缝里吹进来,烛火晃了晃,墙上的影子乱动,像有很多眼睛在看她。
她放下笔,伸手摸左腕,隔着衣服按住那道疤。然后抽出一张空白符纸,铺在桌上。
蘸墨提笔,写下两个字:查证。
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头,看见帘子被掀开一半。
陈远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一枚铜铃。“刚才忘了交这个。是驱煞铃,昨晚试过,能清三丈内的阴气。”
她点头。“放桌上就行。”
陈远照做,但没马上走。“师姐……你真要去东谷?”
她看着他,没回答。眼神平静,却藏着千军万马。
陈远站着不动,手还扶着铃铛。铃舌垂着,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轻声说:“我会把测算做完。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信你。”
说完,他转身走了。帘子落下,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云绮月看着那枚铜铃,忽然抬手,轻轻一拨。
叮——
一声清响,在安静的帐子里回荡很久,像是许下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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