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风声，如同初春的柳絮，悄无声息地便飘满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皇帝欲为长公主殿下与大将军王赵琰赐婚的消息，虽未明发圣旨，却已成为权贵圈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公主府内，林昭对此仿佛浑然未觉，依旧每日看书、赏花、处理一些不轻不重的政务，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反倒是萧烬，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赐婚？！真的假的？！狗皇帝疯了？！不对……狗皇帝肯定是没安好心！可殿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难道殿下真的对那个赵琰……？
她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她看着殿下依旧淡然处事，看着赵琰似乎来得更勤快了（虽然每次都是商议正事的样子），两人有时在书房一待就是半天，偶尔还能听到里面传出几句低语甚至……轻笑？
每一次听到那笑声，萧烬都觉得像是有针在扎自己的耳朵。她守在外面，坐立难安，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性，训练时都频频走神，差点把陪练的侍卫当成赵琰给揍了。
这日，赵琰再次来到公主书房。门窗紧闭，隔绝了内外。
赵琰的神色不似往日轻松，眉宇间带着凝重和一丝小心翼翼。他斟酌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昭儿，宫里传出来的那些风声……你想必也听到了吧？”
林昭正执笔写着什么，闻言笔尖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赵琰看着她这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心里更加没底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陛下他……这分明是想用婚事拿捏我们二人。我……”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谨慎，仔细观察着林昭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我……我便是拼着抗旨不尊，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他说完，紧紧盯着林昭，等待着她的反应，心跳如鼓。
林昭终于放下了笔，抬眸看向他。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嘲和了然的弧度：“皇弟真是……弄了一手好计策。一石三鸟，既想困住我，又想削弱你，还想赚个成全臣子的美名。”
她顿了顿，语气笃定：“过不了几日，他必定会召你入宫，当面‘商议’此事。届时，他会许你得到‘梦寐以求’的我，但条件必然是——要我安守后院，交出手中的所有权柄，不再过问朝政。”
赵琰闻言，拳头猛地攥紧，脸上浮现怒意：“他休想！我岂能……”
“不。”林昭打断他，那双凤目中闪过一丝诡谲莫测的光芒，那笑容甚至带上了一丝邪魅，“你到时候，要顺着他，答应他。他提出的所有条件，你都要一口答应下来。”
“什么？！”赵琰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昭，“昭儿，你……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我怎能……”
“照我说的做。”林昭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他既然想演这出戏，我们便陪他演下去。至于最后……这戏到底怎么收场，由不得他一个人说了算。”
赵琰看着林昭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她每次运筹帷幄、要将对手引入彀中时才有的神采。他虽不完全明白她的全部计划，但多年的信任让他选择了沉默和服从。他重重点头：“好，我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赵琰果然来得更频繁了。两人关在书房里的时间也更长。有时萧烬奉命送茶点进去，总能感觉到一种……异常“和谐”甚至“愉悦”的气氛？
赵琰似乎心情极好，脸上常带着笑意，甚至会主动跟林昭说起一些边疆趣事，逗得林昭唇角微扬。而林昭，虽不至于开怀大笑，但明显比平日里柔和许多，偶尔还会回应几句。
这一切，看在萧烬眼里，简直如同凌迟！
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商量婚事了？殿下看起来好像……并不反对？还很高兴？难道殿下真的愿意嫁给他？那我呢？我算什么？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即将被夺走，却连上前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煎熬，比任何酷刑都让她难受。她吃不下，睡不着，训练时也魂不守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终于，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萧烬值夜，看着殿下寝殿窗户透出的温暖灯光，再想想自己这些天来的痛苦挣扎和那些刺眼的“欢声笑语”，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般，疯狂地冒了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自我折磨，不如……不如豁出去了！
她要问个明白！哪怕殿下会生气，会惩罚她，甚至会不要她，她也要亲口问一句！她要知道殿下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一点点位置！
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充斥了她的胸腔。她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手心沁出冷汗，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对！表白！就在今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般，转身朝着那扇亮着灯的殿门，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心跳就更快一分，仿佛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走到殿门前，她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敲门，却又犹豫地停在空中。
真的要吗？说了之后会怎么样？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恶心？会不会把我赶走？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但下一秒，赵琰与林昭相谈甚欢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那股锥心的刺痛瞬间压倒了所有犹豫。
死就死吧！
她猛地一咬牙，眼睛一闭，抬手就要叩响门扉——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那一刻，殿内却隐约传出了林昭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说话？
萧烬的动作猛地僵住，所有的勇气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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