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尼号的餐厅内,灯光明亮,与窗外永不散去的浓雾,形成鲜明对比。
布鲁克——那具穿着黑色礼服、顶着爆炸头的骷髅坐在椅上。
他没有血肉,无法做出复杂的表情,但微微低垂的颅骨、交叠放在膝盖上的骨手,
以及那刻意放轻、放缓的语调,无不透露出一种深埋于岁月尘埃下的悲伤。
“我曾经……亲眼看见,”他的声音充满情感,
“那些被夺走影子的人……在阳光下,就那么……‘嗤’地一声,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
他空空的眼眶“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浓雾,看到那遥远记忆中恐怖的一幕。
“那种场景……真的是毛骨悚然。虽然我是个骷髅,没有‘毛’可以悚然。哟嚯嚯嚯……”
他试图用标志性的笑声冲淡叙述中的寒意,但那笑声在此刻听来,更像是一声苦涩的叹息。
他忽然站起身,摊开那双森白的骨手。
“也就是说,”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充满了无力感,“我是一个被阳光拒绝的人。
光明、温暖、生机勃勃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只能活在……这片永恒的阴暗与迷雾之中。”
他顿了顿,
“而且……我的同伴们全死了。只剩下我,和这艘……破破烂烂、连帆和舵都坏掉的老伙计,在这片海域……漫无目的地漂流了几十年。”
“你的人生……”
山治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向头顶摇晃的吊灯,灯光在烟雾中晕开模糊的光圈。
他整个人向后瘫在椅子里,声音里带着疲惫与唏嘘,“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了。”
“不过呢,”
布鲁克话锋一转,那沮丧的语气忽然又变得轻快起来,他挺直了骨架,
“我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哦!一堆骨头,居然还‘顽强’地活着,哟嚯嚯嚯!
——我是死得只剩下骨头的布鲁克,请各位多多指教!”
他突然迸发出的、近乎没心没肺的乐观和热情,
像一块石头砸进刚刚积蓄起同情心湖面的草帽一伙心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一种哭笑不得的错愕感。
刚刚酝酿出的悲伤氛围,瞬间被这骷髅神奇的脑回路搅得稀碎。
“为、为什么你还能这么乐观啊?”
山治咬着烟嘴,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在绝境中还能“哟嚯嚯嚯”的心态。
布鲁克没有直接回答山治的问题。
他昂起头,仿佛在仰望一个并不存在的太阳,双臂缓缓张开,做出了一个拥抱天空的姿势,
“哟嚯嚯嚯……哟嚯嚯嚯……”
“怎、怎么了?要开始发诅咒了吗?”
乌索布和乔巴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两人手忙脚乱地再次抓起十字架,对准布鲁克,身体比刚才抖得还要厉害。
“……哟霍~哟霍~”
布鲁克笑着,缓缓放下了手臂。
那独特的笑声渐渐消散在空气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寂寞。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啊。” 他的声音很轻,
“在这片不知天日、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的迷雾里……我真的……又见到活生生的人了。”
他环顾着围坐在桌边的草帽一伙,每一张鲜活的面孔,每一种生动的表情,对他而言都像是隔世重逢的珍宝。
“同伴全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守着这艘帆破了、舵坏了、哪儿也去不了的大船……就这样,随波逐流,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的话语像钝刀,慢慢切割着听众的心。
“我真的很寂寞啊……”
最后几个字,他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哭腔,尽管他没有泪腺。
“又寂寞……又害怕……有时候,真想就这么彻底消失算了……”
乌索布和乔巴手中的“驱魔道具”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草帽一伙的成员们脸上再没有了之前的戏谑、恐惧或单纯的同情。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具会说话、会唱歌、会感到“寂寞”和“害怕”的骷髅,眼神复杂。
那是一种超越了物种和形态的理解,是对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孤独感,最直接的共鸣。
他们仿佛能听到,一个原本乐观热情的灵魂,在长达数十年的绝对孤寂中,那份喜悦终于有人倾听时,内心在狂喜与悲怆之间被剧烈拉扯的声音。
“长生……有时候或许也不错?”
布鲁克的声音重新振作起来,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演出的谢幕致辞,
“因为只要活得足够久,终归……能等到令人喜悦的事情发生。”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每一个人,那空空的眼眶里,似乎有某种温暖的东西在凝聚,
“你们……你们的到来,你们的笑声,你们听我说话的样子……就是我这几十年来,最大的喜悦!哟嚯嚯嚯!”
他转向路飞,语气变得格外温和、郑重:
“路飞船长……您刚才真诚地邀请我加入你们……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他后退一步,将礼帽摘下按在胸前,朝着路飞,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骨架弯折出一个恭敬的弧度。
“这份心意,我布鲁克……铭记于心,真的是万分感谢!”
“我是认真的哟!嘻嘻!”
路飞依旧带着他那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阳光笑容,满意地看着布鲁克。
“但是——”
布鲁克直起身,将礼帽戴回头上,
“我必须拒绝您的邀请。”
“唉——?为、为什么啊!!”
路飞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瞬间进入了极度震惊模式:
眼睛夸张地凸出,橡胶舌头伸长甩动,头上的草帽都被这股冲击波震得飞离了头顶,被他手忙脚乱地按住。
布鲁克缓缓直起身,耐心地解释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影子被夺走了。
没有影子的人,无法在阳光下生存。” 他侧头“
看”向窗外那保护着他、却也囚禁着他的浓雾,
“这里,这片终年不散的雾,是我天然的屏障。
可如果我跟你们出海……离开这片雾区,我的身体,早晚会被真正的阳光……灼烧成灰烬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决定……留在这里。等待着奇迹……或许有一天,我的影子能被夺回来的那一刻。哟嚯嚯嚯!”
“嘭!”
路飞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和“绝不接受”。
“你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
他仰头盯着那空洞的眼眶,眉头紧锁,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你要是需要影子,我们就帮你夺回来不就好了!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路飞逼近一步,气势汹汹地追问:
“是谁?是谁夺走了你的影子?那家伙在哪儿?告诉我!”
“你……你真的是……”
布鲁克被路飞这毫不讲理、却又直接炽热的关怀弄得有些无措,
“一个好人啊。正因如此……”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绝对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路飞有些恼火了。
“我怎么能……让刚刚认识不久的你们,为了我去冒生命危险?”
布鲁克的声音诚恳得令人心痛。
“哦~?意思是敌人太强了,强到连名字都不敢提?”
弗兰奇靠在沙发上,抱着机械臂,语气带着点挑衅和不屑,
“说说看嘛,又不会少块骨头。至少,告诉我们是哪个混账家伙干的也行啊!”
“不,不是不敢说……”
布鲁克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里。
这片海域太大,太诡异了。哟嚯嚯嚯……” 笑声里满是无奈。
“我们很强的,布鲁克!”路飞握紧拳头,眼神里的光芒没有丝毫动摇,“非常强!”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你们的不凡。”
布鲁克的声音变得坚决,
“但是,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拖累你们。
我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人’。如果……如果真的能再见到他……” 他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两簇幽火,
“我决定,独自一人,拼死一搏。”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布鲁克似乎想转移这沉重的话题,他忽然转过身,弯下腰,摆弄一个黑色箱子。他拉开拉链,
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一把擦拭得锃亮的小提琴。
“哟嚯嚯嚯!”
他转过身,动作娴熟地将小提琴夹在脸颊与肩膀之间,
另一只手拿起琴弓,整个骨架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艺术家的专注与自信光芒。
“我为你们唱首歌吧!我其实……很擅长乐器的。”
他微微歪着头,那姿态优雅得仿佛一位即将在皇家剧院演出的音乐家,
“在我过去的海贼团里……我担任的,正是音乐家一职。”
“音、乐、家……?”
路飞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清这个词。然后,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中炸开——
“音乐家!音乐家!音乐家!!!”
下一秒,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路飞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汹涌而出,瞬间在他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泪河。
“呜啊啊啊!音乐家!是音乐家啊!!!”
他哭得像个找到失散多年宝藏的孩子,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喂……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弗兰奇看着路飞这涕泪横流的夸张反应,嘴角抽搐,完全无法理解。不就是一个音乐家吗?
但其他伙伴——娜美、乌索布、索隆、山治,甚至罗宾和乔巴——脸上却露出了恍然和理解的神情。
“拜托啦!布鲁克!一定要加入我们!一定要成为我们的伙伴!”
路飞猛地跳到布鲁克面前,眼泪还没擦干,眼睛里却已经迸发出比星星还要耀眼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布鲁克,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渴望和决心。
“好、好耀眼!”
布鲁克下意识地用拿着琴弓的手挡在“眼前”。
“虽然我是骷髅没有眼睛,但感觉要被这光芒灼伤了!哟嚯嚯嚯!”
“那就……来一曲船歌吧!”布鲁克微微欠身,不再多言。
当第一个音符从他琴弦上流淌而出时,整个餐厅的空气都为之一变。
那首熟悉的的《宾克斯的美酒》,以更加醇厚、更加悠远的方式,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美妙的旋律仿佛拥有魔力,洗涤了连日航行的疲惫,
驱散了心中对未知的恐惧,让所有人的思绪都不由自主地放松、飘远。
连一贯严肃的索隆,都闭起了眼睛,环抱着手臂,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舒缓的弧度。
乔巴和乌索布忘记了害怕,娜美和罗宾沉浸其中,山治弹了弹烟灰,眼神柔和。
这音乐,连接起了过去与现在。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片刻的寂静后,“啪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自发地响起,充满了真诚的赞赏。
“我决定了!”
路飞站起身,双手用力压了压头顶的草帽。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激动眼泪,只剩下一种斩钉截铁、仿佛宣言般的坚定。
他直视着布鲁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已经是我的同伴了。”
“唉?……咦???!!!”
布鲁克彻底懵了。
他拉琴,本意是想用自己最珍视的音乐作为礼物,回报这些带给他久违温暖的人们。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这位橡胶船长单方面、不容置疑地把他给“定下”了!
路飞那眼神中的光芒和决心,如同最坚固的锁链,瞬间将他这具漂泊了几十年的骨架,牢牢“束缚”住了。
“现在,该轮到我们‘抓’你了。”
墨星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狡黠和霸道的弧度。
他从餐厅之间的半围栏上轻松跃下,落在布鲁克身边,抬手拍了拍他那硬邦邦的大腿。
“抱歉了,布鲁克。”
墨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违逆的力量,
“从现在起,你说了可不算。
哪怕你想逃——”
他环视了一圈已经心领神会、开始摩拳擦掌的伙伴们,
“也没有用。只要路飞决定了的事,那就是海贼团的最高指令。
绑,也要把你绑上船;抢,也要把你抢到手;
就算是‘偷’,你现在也已经是草帽海贼团板上钉钉的一员了,因为我们可是不讲道理的海贼。”
墨星的目光扫过每一位伙伴:
“大家,你们知道路飞当初跟我提起要出海时,他第一个想找的伙伴是谁吗?”
“不就是你吗?”乌索布接口道。
“不对哦。”
墨星摇摇头,看向路飞,路飞对他咧嘴一笑。
“路飞最先、最执着想找到的……是音乐家。”
“啊!我想起来了!”
乌索布捏着下巴,努力回忆,
“在西罗布村的时候,路飞好像确实念叨过……在船工和音乐家之间,他好像更先中意音乐家来着?”
“喂喂喂!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弗兰奇抱着臂,嘴巴撅得老高,明显有点吃醋了,
“为什么非要找一个音乐家不可?超级不明白!”
“因为啊——”墨星故意拉长了声音。
下一刻,娜美、乌索布、索隆、山治、乔巴、梅丽……甚至罗宾,都异口同声地,用一种了然的、带着笑意的语气接道:
“没有音乐家,还怎么开宴会啊!!”
“咦?!你们居然都知道啊!”
弗兰奇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身体夸张地缩成一团。
“看来……”
墨星收回目光,与路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燃起了跃跃欲试的火焰,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们又要在这片‘魔鬼三角地带’,大大地闹上一场了!”
墨星转过身,面朝所有伙伴,黑发无风自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抹猩红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他提高了声音,如同战前宣言:
“船长命令——!”
所有船员,包括刚刚还在吐槽的弗兰奇,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
“夺回我们草帽海贼团新成员——音乐家布鲁克——被夺走的影子!”
墨星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餐厅之中,
“目标明确,不计代价!”
“oh——!!!”
整齐划一、充满斗志的回应声,几乎要掀翻餐厅的屋顶。
那声音里,是对伙伴毫无保留的接纳,是对挑战迫不及待的兴奋,更是对即将到来的冒险,无限的期待。
“咦……???!!!”
布鲁克依然保持着拉琴后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眶“望”着这群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气势汹汹的家伙们。
他那经历了数十年孤独、早已冰封的心湖,此刻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冰层炸裂,某种滚烫的、久违的、名为“希望”与“归属”的东西,正不可抑制地奔涌而出。
他的指骨,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小提琴光滑的琴身。
哟嚯嚯嚯……这次,或许……真的可以期待一下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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