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她除了照顾小禾,就是守着我,一遍遍用湿毛巾给我擦额头,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些听了无数遍的、关于那口古井的零碎传言。
“……说是民国那时候,还是更早……村里有个姑娘,跟外面来的一个货郎好上了,怀了娃。货郎跑了,姑娘没脸见人,在一个晚上,就是穿着她最好的一双红绣鞋,跳了那口井……后来,那井就不太平过,隔几十年就要闹一回……上次闹,还是我小时候,也死过人……”
破碎的线索,在我昏沉的脑海里,和那只湿透的、邪异的红绣鞋渐渐重合。
一个穿着红绣鞋投井自尽的女人,怨气不散,在井底徘徊,等待着拉人下去做她的替身……
第四天下午,我勉强能坐起来了,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去的阴冷感,却愈发清晰。
尤其是后颈,总觉得湿漉漉、凉飕飕的,像是一直有人在后面轻轻吹气。
我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日头,看着光线一点点被暮色吞噬,心里的绝望也像潮水般上涨。
躲不过的。老道士说了,被缠上,就得下去替她。二赖子他们就是例子。
难道,我真的要像二赖子他们一样,最后变得眼珠漆黑,痴痴傻傻,然后……然后某一天彻底消失,成为井底又一具无人知晓的枯骨?
不!我不能这么等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虚弱的身体里滋生出来。
既然躲不掉,逃不开,那就……下去看看!看看井底到底有什么!看看那个穿着红绣鞋的女人,究竟要怎样!
这个念头一起,竟奇异地压过了恐惧,带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我挣扎着爬下炕,奶奶正蹲在灶台前熬粥,小禾还在睡着。
我没惊动她们,悄悄地找出了家里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别在腰后,又拿了一截之前用剩的、小指头粗细的麻绳,揣进怀里。
推开家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我滚烫的脸上。我一步步朝着村东头的古井走去。脚步虚浮,但方向明确。
井台依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在渐浓的暮色中,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井口黑洞洞的,仿佛自我那晚逃离后,就一直张着嘴,等待着我的自投罗网。
我走到井边,探出头,朝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一股更浓重的阴寒和土腥气扑面而来。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深吸一口气,我将带来的麻绳在一棵离井口不远的老树桩上系紧,另一头扔进井里。
绳子不够长,肯定到不了底,但能下去一截是一截。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村庄的方向,那里有零星亮起的灯火,有我病弱的奶奶和年幼的妹妹。
然后,我抓住粗糙的麻绳,翻身,一点点滑入了井中。
井壁冰凉湿滑,苔藓腻手。光线迅速暗淡下去,只有头顶井口投下的一小片模糊的天光。
越往下,空气越冷,那股子腐烂和水腥的气味也越浓。耳边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井绳摩擦井壁的沙沙声。
下降了大概三四米,绳子到了尽头。我悬在半空,双脚探不到借力的地方。
四周是彻底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下方不远处,隐约传来微弱的水面反光。
就在我犹豫着是不是要松手跳下去的时候——
一只手,一只冰冷、僵硬、湿漉漉的手,突然从下方的黑暗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那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了裤管,直抵骨髓!
我吓得魂飞魄散,另一只脚下意识地猛蹬过去,腰后的柴刀也“哐当”一声掉进了井底,传来一声遥远的、沉闷的水响。
挣扎中,我借着上方投下的那点微弱天光,猛地朝下一瞥——
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团模糊的、苍白的东西。像是一张泡胀了的人脸,五官扭曲,看不真切,但一双眼睛,却睁得极大,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完完全全、深渊般的墨黑!正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怨毒,向上盯着我!
而抓住我脚踝的那只惨白的手,手腕往上,隐约可见一截深蓝色的、湿透的衣袖。
“下来……陪我……”
一个空洞、幽怨的声音,不再是贴在耳边,而是直接从下方的黑暗里,从那张模糊的人脸方向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回音。
“轮到你了……”
巨大的恐惧和那只手的巨力,让我再也抓不住绳子。手指一松,整个人朝着那漆黑、冰冷的井水,朝着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双纯黑的眼睛,直直地坠了下去。
冰冷刺骨的井水瞬间淹没了我。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呛了好几口水,那水带着浓烈的泥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烂味道,直冲鼻腔和喉咙。
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四肢胡乱地划动,试图浮出水面。
井下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水下的洞穴。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浓稠得如同墨汁,只有头顶极高极远的地方,井口透下那一小圈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灰蒙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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