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残躯将熄，执念难消
时间，在这方绝对寂静的囚笼里，失去了刻度。
头顶那颗照明珠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如同顾危眼中逐渐熄灭的生命之火。石室变得更加干燥，墙壁上那处曾给予他希望的裂缝，已经很久没有再凝聚出水珠。最后一片浸透了血污、勉强能吮吸出些许湿气的布料，也早已被他舔舐得干硬如革，再无半点用处。
外面的世界，想必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吧？阳光会穿透林梢，洒在太玄宗的飞檐斗拱上，弟子们往来穿梭，谈论着修行，议论着宗门趣事，生机勃勃。而这一切，都与这石室内的腐朽和死寂无关。
顾危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伤口早已不再流血，不是因为愈合，而是因为能流的血似乎已经流干了。干裂的皮肤紧贴着骨骼，勾勒出嶙峋的轮廓。剧痛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冰冷。
他微睁着眼，眼前却只有一片永恒的、模糊的黑暗。视神经早已因重伤和衰竭而失去了功能，连那惨白的光珠也看不见了。
听觉也在远去。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只有他自己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以及肺部如同破风箱般艰难抽气的嘶哑声，证明着他还在苟延残喘。
饥饿感早已消失，干渴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灼烧着他的喉咙和内脏，让他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火焰。
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那些支撑他活下去的念头复仇、以及对林霄的承诺，在现实的残酷碾压下，开始变得模糊、遥远，甚至……有些可笑了。
复仇？拿什么复仇？一个灵根尽碎、修为尽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的废人？
承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去履行对别人的承诺？
骄傲？前世魔尊的骄傲，在这一世这具连蝼蚁都不如的残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更像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他曾泵发出的求生欲望，在那滴救命之水彻底干涸后，如同被烈日曝晒的露珠，迅速蒸发殆尽。现实的残酷，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
他……已经彻底废了。
再无修仙的可能。甚至连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死亡，不再是威胁，反而像一位沉默的、必然到来的访客，带着令人心悸的平静，一步步靠近。
意识一点点从躯壳中抽离，如同沙漏中流逝的细沙，无法挽留。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
这念头如同毒草，在他濒临崩溃的心神中悄然滋生。
累了。
真的……太累了。
前世征伐，今生隐忍，挣扎求生，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那点最后的火星，摇曳着，变得越来越微弱。
就在那火星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张脸，一张清晰无比的少年面容，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猛地撞入他几乎完全沉寂的识海！
林霄！
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法则、永远冷静分析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言语，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力量。
顾危那即将彻底散逸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拉扯，凝聚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
不……
还不能……
他用尽灵魂最后的气力，试图抓住那即将彻底消失的意念之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现实的冰冷与躯体的彻底崩坏，如同万丈深渊，无情地拖拽着他下坠。
那点火星，终究还是……
熄灭了。
石室内，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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