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像张嘴的瞬间，顾尘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慢动作。
不是真的时间变慢，而是那无声的能量波动席卷而来时，仿佛连意识都要被冻结。他看到通道墙壁的金属像被无形之手揉捏般扭曲、融化，看到岩魁脸上惊愕的表情凝固，看到自己手中的武器碎片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银蓝光芒——不是主动激发，而是面对威胁的本能反应。
“趴下！”苏凌薇的声音像针一样刺破凝滞的空气。
四个人同时扑倒在地。那股能量波动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顶掠过，所过之处，通道的天花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一大块，露出上方更复杂的机械结构和奔流的能量管线。余波冲击在背上，护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顾尘感觉内脏像是被重锤砸过，喉头一甜。
“咳咳……这玩意儿……打招呼的方式真热情……”岩魁撑起身子，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肩膀上的伤口又崩开了。
“别废话！跑！”顾尘爬起身，看到通道尽头，那些暗红色的能量触须已经涌了过来，而头顶上方，巨像第二波攻击正在酝酿——它胸口那个破洞再次亮起，这次不是赤红，而是混杂了金、红、蓝三色的混乱光芒。
四人沿着来时的路狂奔。通道在巨像苏醒的震动中不断崩塌，金属碎块和能量火花如雨般坠落。苏凌薇冲在最前面，用步枪点射前方挡路的残骸，清理出一条勉强能过的路径。蕨则不断释放生命能量，形成一层薄薄的翠绿护罩，抵挡坠落物的冲击。
“还有多远到汇合点？！”岩魁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到那些暗红触须已经追到百米内，速度极快。
“三百米！”苏凌薇看了眼战术板上的定位，“但前面有岔路被堵住了！需要绕道！”
“绕个屁！”岩魁冲到队伍最前面，抡起碎盾锤，“让开！”
他瞄准前方堆积的金属残骸，锤头上的水晶微粒全力激活！熵寂波动扩散，那些残骸瞬间“凝固”成脆弱的晶体状，然后被他一锤砸得粉碎！
通路打开，但碎盾锤也发出刺耳的嗡鸣——短时间内连续使用，内部的水晶过载了，锤头的暗金色光泽黯淡了一大截。
“只能用最后一次了。”岩魁心疼地摸了摸锤子。
又冲过一百米，前方终于看到了那条岔路——去能量核心和回汇合点的分叉口。但此刻，岔路口站着一个人。
不，不是人。
那是一个身高约两米五、通体由暗金色金属构成、有着粗犷人形轮廓的“金属造物”。它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个不断变幻几何图案的光屏。双臂垂在两侧，手掌是锋利的三趾金属爪。胸口有一个旋转的、半透明的能量核心，核心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扭曲的、痛苦的人形虚影。
“兵器之灵……”璃月在顾尘识中低语，“但不是碎片中的那个。这是巨像自身孕育的、被秩序污染后畸变的‘守护灵’。它要夺回碎片。”
金属守护灵抬起一只手，指向顾尘怀中的武器碎片。光屏上闪过一行混乱的符号，翻译过来大概是：“归还……核心……否则……毁灭……”
“没门！”岩魁挡在顾尘身前，“想要就自己来拿！”
守护灵动了。它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岩魁面前，金属爪子直掏心口！岩魁勉强举锤格挡，爪子与锤头碰撞，爆出刺眼的火花！巨力传来，岩魁被震得连退三步，手臂发麻。
“好大的力气！”他咬牙，碎盾锤再次亮起，熵寂波动全开，一锤砸向守护灵的头颅！
但这次，守护灵胸口的能量核心光芒一闪，一层淡金色的秩序力场展开，将熵寂波动完全抵消！锤子砸在力场上，像砸中橡胶，被弹了回来。与此同时，守护灵的另一只爪子已经抓向岩魁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蓝色的光束射来，精准命中守护灵的手腕。光束没有爆炸，而是像利刃般切开了金属外壳，露出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是苏凌薇的秩序撕裂者步枪，配合四色晶核共鸣后，短暂击穿了秩序力场。
守护灵的动作一滞。蕨趁机释放生命能量，翠绿的光芒如藤蔓般缠上它的身体。那些能量触须与生命能量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顾尘！你们先走！”苏凌薇一边换弹一边喊，“我和蕨拖住它！在汇合点等你们三十秒！”
“不行！一起走！”顾尘举起武器碎片，试图用碎片的力量压制守护灵。但碎片刚刚挣脱束缚，内部能量还不稳定，只能散发出威慑性的波动，无法直接攻击。
“别废话！碎片更重要！”苏凌薇又开一枪，逼退试图绕过她们的暗红触须，“三十秒！不来我们就去找你们！”
岩魁还想说什么，被顾尘一把拉住：“信她！走！”
两人转身冲向汇合点的方向。身后传来激烈的战斗声和金属碰撞的轰鸣。
汇合点就在前方五十米。但通道在这里被彻底堵死了——不是残骸，而是一层厚重的、流淌着秩序符文的能量屏障。显然，观察者启动了应急封锁。
“阿尔法！能破解吗？！”顾尘对着通讯器大喊。
“正在尝试……但屏障的权限等级很高……需要时间……”阿尔法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巨像苏醒后的规则乱流干扰了通讯。
岩魁看向顾尘：“咋办？等还是砸？”
顾尘看向手中的四色晶核和武器碎片。两件圣器此刻正产生强烈的共鸣，银蓝色的星辉和四色星尘交织在一起，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一个念头闪过。
“不破解。”顾尘将碎片贴在晶核上，“我们……直接‘穿过去’。”
“穿？怎么穿？”
“虚空折跃，配合碎片的空间锚定能力。”顾尘快速解释，“碎片能锁定坐标，晶核能扭曲空间。理论上，我们可以短距离‘跳跃’到屏障另一边——但需要精确计算落点，否则可能卡在墙里，或者掉进虚空。”
岩魁咽了口唾沫：“听起来比砸墙还刺激。你有多大把握？”
“七成。”
“干了！”
顾尘闭上眼睛，全力感应屏障另一侧的空间坐标。武器碎片散发出银蓝光芒，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屏障后的区域。四色晶核开始疯狂旋转，银蓝色星尘的比例飙升到70%以上。
“抓住我！”顾尘对岩魁喊道。
岩魁一把抓住顾尘的肩膀。
下一秒，两人被银蓝色的光芒吞没。
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扭曲的光影。顾尘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四面八方都是旋转的色彩和错乱的方向感。他死死锁定着碎片传来的坐标锚点，用意志抵抗着空间的撕扯。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零点三秒。
光芒散去，两人踉跄着出现在屏障另一边——正是他们之前进入巨像的那个维护通道入口处。脚下是暗金色的装甲板，前方能看到远处青叶号那伪装成残骸的轮廓。
成功了。
但代价也不小。顾尘感觉大脑像是被搅拌过，眼前阵阵发黑，七窍都渗出了血丝。四色晶核的光芒黯淡了大半，武器碎片也暂时失去了活性，静静躺在他掌心。
“顾尘！你没事吧？”岩魁扶住他。
“没……事……”顾尘甩了甩头，看向通道深处，“快！回去接她们！”
两人朝着战斗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三十秒已经过去了一半。
通道拐角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苏凌薇和蕨背靠背，被守护灵和数十条暗红触须包围。苏凌薇的步枪能量已经耗尽，她拔出了能量短刃，刃口在与守护灵的金属爪碰撞中已经卷刃。蕨的生命能量护罩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纸，显然消耗过度。
守护灵胸口的核心光芒越来越亮，那只扭曲的人形虚影似乎在挣扎、咆哮。它举起双爪，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就在这一瞬间——
岩魁从侧面冲了出来，碎盾锤带着最后的力量，狠狠砸在守护灵的侧肋！锤头的水晶微粒爆发出最后的熵寂波动，虽然被秩序力场抵消了大半，但剩余的冲击还是将守护灵砸得一个踉跄！
几乎同时，顾尘将四色晶核按在地面，银蓝色星尘全力爆发：“虚空折跃——群体！”
光芒笼罩了苏凌薇、蕨、岩魁，以及他自己。
守护灵的爪子挥下，只抓到了一片残留的光屑。
下一秒，四人出现在汇合点——屏障的另一侧。
“走！”顾尘连滚带爬地冲向青叶号。其他人紧随其后。
身后，守护灵发出无声的咆哮，暗红触须疯狂冲击着屏障，秩序符文剧烈闪烁，屏障开始出现裂痕。
青叶号的舱门已经打开。四人冲进去，石豆（通过远程操控）立刻关闭舱门，引擎全功率启动！
“坐稳了！”石豆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咱们要飙船了！”
青叶号如同离弦之箭，从暗金装甲板上弹射而起！几乎在同时，屏障彻底崩碎，守护灵和暗红触须涌出，但它们已经追不上了。
但更大的威胁还在后面。
苏醒的吞星巨像，缓缓抬起了头。它那只混沌色的眼睛锁定了正在加速逃离的青叶号，胸口破洞处，三色光芒再次凝聚。
“它要开炮了！”阿尔法警告，“根据能量读数，这一击的威力足以摧毁小型行星！我们的护盾扛不住！”
“那就别让它打中！”苏凌薇冲进驾驶舱，接管操控，“石豆，把所有能量分配到引擎和机动系统！护盾降到最低！”
青叶号的外壳光芒流转，大部分能量被抽调到尾部推进器。飞船的速度再次提升，在残骸之海中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规避动作：急转、翻滚、螺旋上升，如同一只受惊的飞鸟。
巨像的胸口光芒达到了顶点。然后，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混杂着金红蓝三色的混沌能量束，撕裂虚空，朝着青叶号轰来！
能量束所过之处，残骸直接汽化，空间被扭曲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躲不开了！”石豆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顾尘将武器碎片按在飞船的控制台上。
“碎片！共鸣！给我——偏转！”
银蓝色的星辉从碎片中爆发，沿着飞船的能量网络扩散到外壳。在能量束命中的前零点一秒，飞船表面的能量流动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相位偏移”。
不是硬抗，不是闪避，而是让自身的存在“短暂偏离”了现实层面。
混沌能量束穿透了飞船——但就像穿透一个虚影，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余波擦过船体，护盾剧烈闪烁，外壳多处熔毁，但主体结构完好。
“成……成功了？”岩魁瘫坐在座椅上，大口喘气。
“还没完！”苏凌薇盯着扫描屏幕，“观察者的主力舰动了！它在堵截我们的退路！”
果然，远处，那艘银白色的审判者级主力舰正从虚空中浮现，舰体下方的炮口全部对准了青叶号。更糟的是，周围残骸中，出现了更多规则适应体的身影——显然，观察者布置了伏兵。
前有主力舰，后有苏醒的巨像，四周是适应体包围。
绝境。
顾尘看向手中的武器碎片。碎片在刚才的共鸣中消耗了大量能量，现在光芒微弱。四色晶核也需要时间恢复。其他人的状态也都到了极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拼死一搏时，阿尔法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丝古怪的波动：“顾尘……巨像的能量读数……正在朝观察者主力舰聚集。”
顾尘一愣，看向扫描屏幕。
果然，巨像胸口的混沌光芒，缓缓转向，锁定了那艘审判者级主力舰。那只混沌色的眼睛中，金红蓝三色光芒疯狂流转，仿佛在挣扎、在抉择。
然后，它张开了嘴。
无声的咆哮再次响起，但这次的目标不是青叶号，而是观察者的战舰！
混沌能量束再次射出，这次更加粗壮、更加狂暴，精准地轰在主力舰的舰桥上！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主力舰如同被按了暂停键，所有动作停止，然后……开始从舰桥处“溶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溶解，而是规则层面的崩解：装甲变成流动的金属液，炮塔化作光尘，能量管线像被抽走的丝线般剥离。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比任何爆炸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它在……攻击观察者？”苏凌薇难以置信。
“兵器之灵的最后意志。”璃月轻声说，“即使被秩序污染、被操控、被扭曲……它依然记得自己诞生的初衷：对抗一切试图控制它的存在。观察者唤醒了它，也唤醒了它的……敌意。”
主力舰在十秒内彻底“消失”，连残骸都没留下。周围的规则适应体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开始混乱地撤退，一部分朝巨像飞去，一部分四散逃离。
而巨像在发出那一击后，胸口的混沌光芒骤然熄灭，庞大的身躯缓缓跪倒，重新陷入沉寂。那只眼睛最后闪烁了一下，仿佛看了青叶号一眼，然后缓缓闭合。
虚空中，只剩下缓缓飘散的金属尘埃，和一片死寂。
青叶号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岩魁才喃喃道：“它……最后帮了咱们？”
“也许只是巧合。”苏凌薇摇头，但语气没那么确定。
顾尘看着手中光芒微弱的武器碎片，又看向窗外那尊重新跪倒的巨像，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不管怎样……我们拿到了碎片，活下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阿尔法，检查飞船状态，规划返航路线。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疗伤。”
飞船开始朝着神国的方向加速。
舷窗外，虚空坟场的残骸之海逐渐远去。那片暗金色的巨像身影也慢慢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顾尘靠在椅背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还是强撑着，将武器碎片和四色晶核放在一起。两件圣器微微共鸣，光芒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新生的韧性。
第五块碎片，到手了。
还差最后一块——文明火种数据库。
而那个地方，是连苏醒的巨像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终焉星墟的最深处。
寂灭之眼。
顾尘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黑暗。
梦中，他再次听到了那个跨越时空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观察者……终焉圣所……归墟仪式……”
“……火种……必须……在仪式前……拿到……”
“……否则……一切……终结……”
他猛地惊醒。
窗外，神国的淡金色光膜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回家了。
但顾尘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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