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2年 汉景帝后元二年 四月至五月
紫霄宫中,无日无月,却有万千星辉自无尽虚空中垂落,将这座宏伟神庭映照得庄严而静谧。李凌——或者说,紫霄神帝——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又似天穹垂目,静静地涵摄着下界三处的“气运之相”。
一处,是朔方。那片赤金之中夹杂着“悲壮”、“坚韧” 的北地气运,在收到那一道来自长乐宫的、带着“权衡” 与“暂缓” 意味的深紫旨意气流后,并未立刻“焕发” 或“感激”,反而在赤金核心处,泛起一层“沉重” 的“明悟”。那是李玄业在接到太后懿旨和那批“杯水车薪”的钱粮后,心中升起的、对长安政局彻底不抱幻想的了然。气运的外围,“灰暗”(猜忌)与“滞涩”(匮乏)依旧,但内部那因“同舟共济”而生的“凝聚” 之光,却因此番“施舍”与“敲打”并存的旨意,反而更“纯粹” 了几分,少了一些对中央的依赖,多了一丝自力更生的决绝。只是,在这决绝之下,一缕极细的、代表未来可能“离心” 或“自固” 的“孤悬” 气息,也悄然滋生。
另一处,是长安。代表皇权的明黄气运已“微弱如风中残烛”,忽明忽暗,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太后的深紫气运“笼罩” 其上,其“偏向” 于梁王刘武“暗金” 气运的倾向,随着时间推移和景帝病情的反复,正变得越来越“明显”。太子的淡金气运则显得更加“孱弱” 与“惶惑”,被其生母栗姬那“浅红” 而“躁动短视” 的气运拖累得左支右绌。朝堂之上,代表不同势力的赤红(窦婴等)、土黄(卫绾等)、青黑(某些观望或投机者)气运激烈碰撞、纠缠,而在那深宫禁苑的阴影里,几缕“阴寒” 的“墨色” 气息(如某些宦官、不得志的宗室、被梁王收买的暗子)正在滋生、蔓延,目标直指那摇摇欲坠的明黄烛火,以及它身旁那淡金色的、更为脆弱的火苗。整个长安上空,已是山雨欲来前的“凝滞” 与“杀机暗伏”。
第三处,则是神国自身。紫霄宫中央,那方由纯粹信仰之力凝聚的、象征神帝权柄与神国根基的“本源玉璧”,正以肉眼难察的缓慢速度,吸纳着从下界,主要是从北地朔方方向,丝丝缕缕汇聚而来的赤金色光点。这些光点,源于北地军民在艰难困苦中,对“靖王府”的依赖、对逝去靖武王(李凌)的怀念、以及对“紫霄神帝”这个在民间悄然流传的、模糊的庇护信仰的祈求。信仰之力比之前略有增长,但增速缓慢,且不够精纯,夹杂着太多对现实苦难的“祈求” 与“怨望”,而非纯粹的“虔诚” 与“崇敬”。神帝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对下界的感知和那微弱的干预能力,与这信仰之力的数量与质量直接相关。北地的稳定与人心向背,是他神力的根本源泉。
“业儿的处境,比看到的更艰难。太后的钱粮,是解药,也是枷锁。长安的漩涡,已容不得他独善其身了。”神帝的意念流过一丝凝重。他能“看到”那缕“孤悬”的气息,也“看到”长安那几缕危险的“墨色”。他的干预,必须更精微,更不落痕迹。
他将意念集中在那枚与下界李玄业血脉、气运紧密相连的“祖龙魂佩”上。魂佩依旧沉寂,核心的裂痕无法弥补。但神帝可以调动一丝精纯的信仰之力,如同最细微的涓流,缓慢地“浸润”魂佩,然后,将一股“定”、“察”、“远” 的复合意念,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这不是清晰的预言或指令,而是一种“心神启示”——让李玄业在思考朔方困局时,能比平时更“沉稳”,在审视长安来使或文书时,能多一丝“警醒”,在布局未来时,能看得更“长远” 一些,比如,不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长安,而是更坚定地立足北地自身。
同时,神帝“注视” 着朔方郡内,几处正在艰难推进的“边贸”集市和“借贷”发放点。他无法变出粮食和货物,但他可以“微调” 天时。他让一连数日肆虐边关、阻碍商队通行的沙尘暴,在某个清晨“意外”地提前半个时辰减弱;让负责押运借贷粮种前往某个最偏远村寨的队率,在岔路口“心血来潮”地选择了那条更近、但平时少有人走的小道,从而避开了一伙流窜的马匪探子;让一名对胡商压价极为不满、差点与对方发生冲突的汉人小吏,在冲动前“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和清凉,从而压住火气,选择了更稳妥的谈判方式。这些干预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能在那庞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系统中,增加一点点“顺利”的概率。
而对于长安,神帝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世子李敢。他让那个对李敢稍有照顾的低阶宦官,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不经意” 地提及暴室附近几处“年久失修” 的宫墙和“入夜后便无人巡逻” 的偏僻角落,并提醒近日宫中“不太平”,贵人当“谨慎夜行”。这并非直接警告有危险,而是提供了一种潜在危险的环境信息。同时,他让李敢在宫中轮值时,两次“恰好” 遇见那位以“刚直” 闻名的郎中令周仁(虚构人物),并因李敢恪守本分、举止沉稳,而得到了对方一个“不易察觉” 的微微颔首。这未必能带来直接庇护,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让这位掌管郎官的长官,对这位特殊的边将之子,多留一分心。
朔方,骠骑大将军行辕。
太后的懿旨和首批钱粮已然抵达。钱三千万,粟二十万石,金五百斤,帛千匹。对于庞大的朔方缺口而言,确实不多,但足以稳定最紧急的人心,让春耕的种子得以部分落实,让最困难的伤兵和孤寡得到最基本的接济。
行辕内,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李玄业召集了周勃、公孙阙、以及几位从高阙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核心将领,包括伤势未愈、脸色苍白的李玄勇(他被允许坐着参与)。
“太后的恩典,我朔方军民,感激涕零。”李玄业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然,诸位都清楚,这些,不够。远远不够。抚恤之资,十不足一;春耕之种,五不足三;重建边墙、武库、马厩之费,更是无从谈起。”
他目光扫过众人:“朝廷的难处,本将知道。但朔方的难处,朝廷未必全知,或者说,未必愿全知。长安的目光,此刻都在那温室殿中。我们这里,”他拍了拍案几,“是生是死,是存是亡,除了我们自己,无人真的在意。”
公孙阙沉声道:“王爷,那依懿旨所言,‘边市、借贷之事,非常之时,权宜之计,着其谨守分寸,不得滋扰地方,事毕详奏’,此言……颇有深意。‘权宜之计’,便是说下不为例。‘谨守分寸,不得滋扰’,是警告我们不可借机坐大,侵夺地方权柄。‘事毕详奏’,则是秋后算账,等着我们给一个能让他们满意的交代。”
“交代?”一位满脸伤疤的将领忍不住瓮声道,“老子们在前线卖命,兄弟们尸骨未寒,还要给他们什么交代?难道要把胡虏的人头一个个送到长安,让他们点数吗?”
李玄业抬手制止了将领的激愤,看向周勃:“长史,与豪强的借贷契约,进行如何?与羌部、胡商的互市,章程可曾落实?”
周勃禀道:“回王爷,与六家豪强的借贷契约已用印,首批钱粮已陆续运抵。利息确为三分,抵押之物……除王爷坚持的盐铁之利外,下官擅自做主,加上了陇西三处皇庄明岁产出为质。此事未及禀报,请王爷责罚。”他跪下请罪。
李玄业默然片刻,上前扶起他:“勃兄何罪之有?你是在为本王,为朔方留退路。盐铁之利,事关国策,风险太大。皇庄产出,纵有亏空,本王爵禄亦可填补。起来吧。”
周勃起身,继续道:“至于互市,章程已定,地点选在贺兰山口、高阙塞内、云中三处。胡商反应热烈,尤以河西羌部、西域小月氏、车师后部为最。彼等牛羊马匹、皮货颇丰,然所求粮食、盐、茶、布帛数量巨大。下官已按王爷吩咐,严格控制粮食流出比例,优先换取良马、驮畜及上好皮张。然胡商狡诈,压价极狠,且多有以次充好、暗中串联之举。我方市吏人手不足,经验欠缺,恐难以周全。”
“无妨。”李玄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令下去,凡入市胡商,皆需登记造册,担保联坐。若有欺诈、以次充好,一经查实,货物尽数罚没,驱逐出境,永不得入市。其所属部族,亦暂停互市。至于我方市吏……”他顿了顿,“从伤退老兵中,选拔那些机敏、通晓胡情、识字算数者充任。饷钱从优。告诉他们,这互市,亦是战场,不过兵器换成了算筹与眼力。守好这个‘战场’,便是为死去的兄弟,为活着的袍泽,挣一份活路!”
“诺!”周勃与公孙阙齐声应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玄勇,在亲兵搀扶下,挣扎着开口,声音因伤势而虚弱,却异常清晰:“父王,诸位叔伯。长安……长安心思,已不在边关。太后此旨,名为赈济,实为安抚,更含警告。梁王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世子兄长在宫中,处境必更为艰难。我们在此借贷互市,看似自救,实已授人以柄。儿臣以为,当务之急,除却筹措钱粮,更需……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李玄业看向这个身负重伤、险些殒命的儿子,目光深邃。
“是。”李玄勇咳了两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速派得力心腹,携重礼,入长安,不必走公门,直入大将军(窦婴)、丞相(卫绾)府邸,陈说边关实情,尤其要说明,王爷所为,皆为固守国门,绝无二心。礼物不在贵重,在表明态度,在……寻求理解,至少,是不主动为敌。”
“二,高阙塞新兵训练,需倍加抓紧。老兵带新兵,以战代练。匈奴新败,其单于庭动向不明,然秋高马肥,必来报复。我军新遭重创,士气可鼓不可泄。严明军纪,赏罚分明,尤其要抚恤好阵亡将士家眷,此事关乎军心根本,万不可让将士寒心。”
“三,”他喘了口气,看向父亲,“北地诸郡,并非铁板一块。朝廷猜忌,地方豪强未必与我同心。王爷可暗中派遣精细之人,结交郡中良吏、有德望的乡绅、乃至游侠豪杰。不必明言,只需让彼等知晓,靖王府在,则边关安,边关安,则彼等身家性命、田宅产业可保。这非是结党,而是……营造声势,使朝廷投鼠忌器。”
行辕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素沉默寡言、只知冲锋陷阵的庶子。重伤一场,竟似让他开了窍,思虑变得如此周详深远。
李玄业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眼中闪过欣慰、痛惜,以及一丝复杂难明。“勇儿所言,甚合吾意。勃兄,阙兄,便按此办理。结交地方之事,务须机密,由你二人亲自挑选可靠之人,谨慎行之。至于长安……”他望向东南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营帐,看到了那座巍峨而阴森的未央宫,“礼物要送,话也要说。但要说什么,如何说……”他沉吟片刻,“便说,北地苦寒,将士用命,唯愿社稷安定,陛下早日康复。李玄业父子,世受国恩,唯知守边报国,其余非所敢闻。若朝廷疑我,可召我入京,面陈一切,绝无怨言。然,边关重地,不可一日无主将镇守,伏乞圣裁。”
以退为进,将皮球踢回给长安。既表明无二心,愿接受审查,又点出边关离不开主将的现实。这是一个姿态,一个在极度被动下的防守反击姿态。
“王爷,此去长安,风险极大!”公孙阙急道。
“风险?”李玄业苦笑,“留在朔方,便无风险了吗?太后旨意中‘事毕详奏’四字,便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主动请缨,或可争得一线主动。至少,能让那些弹劾我‘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人,稍歇其口。再者,”他声音转低,“敢儿在京,孤立无援。我若一味强硬,他在宫中,恐更举步维艰。此番上表,亦是向朝廷,更是向太子、向太后表明,我李玄业,愿守臣子本分。”
决议已定,众人各自领命而去。行辕内只剩下李玄业父子。李玄勇看着父亲鬓角愈加明显的白发,和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沉重,低声道:“父亲,您受苦了。”
李玄业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未受伤的肩膀,声音温和下来:“比起死去的将士,为父这点苦,算什么。倒是你,好好养伤。朔方的未来,你们兄弟,都要担起来。”
就在李玄业的手触及儿子肩膀的瞬间,他怀中那枚沉寂已久的祖龙魂佩,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那温热一闪而逝,却让他因连日焦虑、疲惫而紧绷的心神,莫名地安定了一丝,脑海中关于如何选派使者、如何措辞上表、如何平衡各方关系的纷乱思绪,似乎也清晰了不少。他微微一愣,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玉佩的位置,冰凉的玉质下,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奇异的暖意。
“父亲?”李玄勇察觉父亲异样。
“无事。”李玄业收回手,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心中那股孤军奋战的悲凉,似乎被那微不足道的暖意冲淡了些许。“或许……天无绝人之路。”
长安,未央宫与长乐宫的阴影下。
景帝的病情,在四月里经历了数次反复。时而清醒片刻,能进些汤水,甚至模糊地吐出几个字;时而又陷入昏厥,气息奄奄。每一次清醒,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每一次昏厥,都让暗流更加汹涌。
温室殿几乎被窦太后、太子刘荣以及轮流侍疾的重臣、宗亲所占据。梁王刘武作为最受太后宠爱的幼子,入宫的次数和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越来越不合“规矩”。朝臣们对此心知肚明,但无人敢置喙。窦太后那双虽然昏花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这一日,景帝难得清醒了半个时辰,甚至勉强进了一小盏参
汤。窦太后老泪纵横,紧握着他的手。太子刘荣跪在榻前,低声啜泣。梁王刘武则立于稍后,面色沉痛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景帝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母亲、儿子和弟弟,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清晰的声音,只是用手指,极其轻微地,在太后的手背上点了两下,目光似乎望向了御案的方向,随即又疲惫地闭上。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殿内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点两下?是何意?望向御案?是传国玉玺?还是……遗诏?
窦太后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声音哽咽:“皇帝放心,放心……有娘在,有娘在……”
太子刘荣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茫然与恐惧。梁王刘武的瞳孔则是微微一缩,垂下的眼帘后,精光闪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出温室殿,在长安的权力场中激起千层浪。各种猜测、解读、谋划,在暗室私语中飞速传播。
梁王府,密室。
刘武不再掩饰他的急切与志在必得。“母后今日的神情,你们看到了吗?大哥那两下,那一眼……”他踱着步,语气兴奋,“御案上有什么?玉玺!只能是玉玺!大哥是想告诉母后,玉玺,和遗诏!”
公孙诡阴声道:“王爷,玉玺如今由符节令丞看管,藏于符节台,守卫森严。遗诏……若有遗诏,必是丞相、御史大夫、乃至宗正、大将军等重臣共同商议拟定,由陛下用玺。如今陛下口不能言,这遗诏……”
“没有遗诏,便没有遗诏!”羊胜接口,眼中闪着狠辣的光,“陛下病重昏聩,未能留下遗诏,亦是常事。届时,皇位归属,自然由太后、宗室、重臣共议!太后属意王爷,天下皆知!窦婴、卫绾等人,岂敢违逆太后之意?”
刘武停下脚步,眼中野心燃烧:“话虽如此,但也要防万一。宫中我们的人,要动起来了。尤其是……看紧长乐宫,看紧母后身边的每一个人!还有,那个在暴室的小子,”他指的是李敢,“他父亲不识抬举,这小子……或许也能有点用处。至少,能让他父亲,投鼠忌器。”
“王爷英明。”公孙诡道,“还有一事,北地那边,李玄业上了请罪兼自辩表,言辞看似恭顺,实则绵里藏针。太后看后,未置可否。窦婴倒是说了几句‘边将不易’的话。我们是否要再添把火?”
刘武沉吟片刻,冷笑:“火当然要添。不过,不是现在。等宫里的事尘埃落定……哼,到时,一个不听话的边将,是圆是扁,还不是由着揉捏?现在,首要之务,是宫里!是那把椅子!”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
窦婴眉头紧锁,面前摊开着李玄业那份言辞恳切又暗藏锋锐的表文,以及几份最新的边关谍报。
“李靖王这是在以退为进啊。”他对面坐着的心腹幕僚,前中郎将灌夫(虚构,与历史上景帝时着名将领灌夫同名不同人)叹道,“主动请求入京,这是将自己置于朝廷监管之下,以示无异心。又将边关不可无主将的难题抛了回来。太后……会如何看?”
“太后?”窦婴揉了揉太阳穴,“太后现在的心思,全在陛下身上,在……梁王身上。李玄业这份表文,太后看了,或许会觉得他知进退,或许会觉得他是在要挟。但无论如何,眼下太后和朝廷,都无力,也无心去动他。朔方需要他稳住,边关需要他守着。只要他不公然造反,不投向梁王,这份表文,就是他的护身符,至少暂时是。”
“那梁王那边……”灌夫压低声音,“近日动作频频,宫中传闻甚嚣尘上。万一……万一陛下真有不满,太后执意……”
窦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有万一!太子乃陛下嫡长,名正言顺!只要陛下……只要陛下还在,只要遗诏……不,绝不会有意外!”他像是在说服灌夫,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卫尉程不识是我的人,未央宫卫尉所辖郎官、卫士,皆在掌握。北军、南军那边,周亚夫虽去,但其旧部多心向太子,窦氏故吏亦有不少。梁王想靠那些游侠宾客和些许宫中内应成事?痴心妄想!”
他顿了顿,看向灌夫:“倒是你,近日多留意那些宗室、还有那些摇摆不定的朝臣。该打点的打点,该敲打的敲打。还有,找个机会,提点一下暴室那个李家小子。让他最近……格外小心些。他父亲上了这么一道表,梁王那边,怕是更看他不顺眼了。”
“诺!”
紫霄宫中。
神帝的“目光”从朔方移开,从长安移开,最终落在了那不断汇聚、又不断被消耗的信仰之力上。北地的“凝聚”与“悲壮”,长安的“混乱”与“杀机”,都在其中有所映射。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下界的“干涉”能力,随着信仰之力的缓慢增长,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提升。比如,他现在可以更清晰地“感知”到李玄业通过魂佩传递过来的、那些模糊的情绪碎片——焦虑、决绝、疲惫,以及那一丝因魂佩微热而产生的、连李玄业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希望”。
“业儿的应对,已是他当下所能做的最好选择。长安的漩涡……即将抵达顶点。”神帝的意念流转,他开始尝试调动一丝比以往更精纯的信仰之力,不再仅仅用于“浸润”魂佩或进行微小的环境调整。
他尝试着,将一丝蕴含着“宁静”、“洞察”意念的信仰之力,化为无形无质的涟漪,极其轻微地“拂过”长乐宫窦太后寝殿的某个角落。这不是托梦,也不是直接的心灵控制,而是一种“氛围” 或“倾向” 的轻微引导。或许,能让这位掌控着关键局势的老妇,在某个心烦意乱、犹豫不决的深夜,吹到一阵令人“心神稍宁” 的微风,或者,看到窗外某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的树叶,从而让她在思考那“两下”和“一眼”的含义,在权衡长子与幼子、礼法与私心时,能多一丝“冷静”,少一分“偏执”。
同时,他也将另一丝蕴含着“警惕”、“避险”意念的信仰之力,投向世子李敢所在的暴室附近。这力量同样微弱,或许只能让李敢在夜间行走时,对黑暗中的异响“格外留意”,或者让那个对他稍有照顾的宦官,在交班时“无意中”多叮嘱一句“近日宫中不太平,李郎官当心”。
至于朔方,神帝的“干预”更多地集中在维持那来之不易的“秩序”与“希望”上。他让一场可能毁掉刚刚返青牧草的罕见晚霜,在降临前悄然减弱了几分;让一个因借贷纠纷险些激起民变的村庄,其里正“突发奇想” 地提出了一个双方都能勉强接受的折中方案;让李玄业派往长安的信使,在途经某处险要关卡时,“鬼使神差”** 地检查了一遍坐骑的马蹄铁,从而避免了一场因马蹄铁脱落可能导致的人仰马翻、延误行程的意外。
这些干预,细微、分散,且结果充满不确定性。它们无法扭转大势,无法让景帝康复,无法阻止梁王的野心,也无法立刻让朔方变得富足。它们只是在浩荡的历史洪流中,投入几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石子,希望能激起一点点有利于“稳定”和“秩序”的涟漪,希望能让那赤金色的、代表北地李氏和无数边民的气运,能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多坚持一刻,多保留一分元气。
“人力有穷,神意微澜。所能为者,仅此而已。”神帝的意念归于那片璀璨的星辉之中,继续他那永恒而专注的守望。下界的纷纷扰扰,爱恨情仇,权力争夺,生死挣扎,都在这超越尘世的视角下,呈现出另一种面貌。而他,这位新生的神只,正在学习如何用这有限的力量,去护佑他在人间的血脉与信仰。
朔方的军民在苦难中耕耘着渺茫的希望,长安的权贵在阴影里谋划着致命的棋局,而九天之上,一双刚刚睁开、尚显稚嫩却已蕴含无穷可能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到来,也等待着,属于他的信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真正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那一刻。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景帝纪:“(后元二年)夏四月……上行幸雍,祠五畤。病甚,卧禁中……”(注:此处与小说时间线略有艺术调整,小说中景帝一直卧病温室殿未出)
* 家族史·靖文王本纪(二世):“……太后赐赈,然不足以纾困。玄业公乃上表自陈,请诣阙待罪,以明心迹。复遣使赍重礼,密谒大将军婴、丞相绾,备言边事艰难,绝无他志。又伤诸子及将佐,阴结北地豪杰,以备不虞。时帝疾笃,中外忧疑,朔方虽处边徼,实牵动天下安危。”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帝君观嗣君处危疑之地,行孤忠之事,乃悯之。遂分神光,一润魂佩,定其心神,启其智虑;一拂宫闱,微宁躁意;一护行旅,避其无妄之灾。然天行有常,非微力可逆。帝君唯稳其基业,护其血脉,以待天时之变。”
* 北地秘录·勇公子献策:“玄勇公子,靖武王庶子也。高阙之役,受重创,几殆。愈后,性转沉敏,有谋略。时朔方困窘,朝廷猜嫌,公子于病榻献三策:一曰通使长安,以安朝议;二曰练兵抚士,以备胡虏;三曰阴结地方,以固根本。靖文王纳之,北地由是稍安。人皆异之,以为重伤后,得天启也。”
(第四百九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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