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商盟计划
民卫军以前的议事厅过于简陋，庄峤决定重新翻修，现在不但扩大了一倍多，里面的装潢也很符合自己原本世界的口味。
董川觉得这个会客的方式有些新奇，以前都是主客围坐成一圈谈天论地，现在面对面对着在长条桌占据的两方，仿佛是两军对阵一般，尽管对方很有礼数地招待，待人茶水糕点果干一样不缺，可也让他感觉有些不太好。
他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不妥，自己这边好像事情都还没开始谈，似乎就先落下了某种气势一般。
“董会主大驾光临，庄峤有失远迎，先告罪一声。”人才刚到门口，庄峤的声音就由外而入。
“劳动二位民卫军主官亲自相迎，董某才是恶客。”董川这人挺有意思，一看今天这架势，估计事情谈判可能会有波折的预感很是强烈，所以立即放低了姿态。
庄峤进来了，目光扫视了一下客厅里，董川带的那一群商贾，无论衣衫形态还是面容精神头，应该都是长年在外的商业老油条。
庄峤向萧干微微颔首一下，就笑着对董川说道，“董会主与诸位来者是客，却连我们民卫军的一切都未所知，实非待客之道，不如就让庄峤当个向导，请诸位移步参观一下再谈如何？”
这小子磨磨蹭蹭为了啥？董川心里有些腹诽，你这破地方有啥看的？可是嘴上却很客气，“客随主便，董某也实在好奇得紧，那便有劳庄参军了。”
一行人出了议事厅，先是转了整个营区的大体住宿，然后是伙房，接着来到了大校场。
此刻正是民卫军每日必须的出操例训时间，庄峤带着一众商贾们上了点将台，从上而下俯视整个校场，只见一列列士卒，队列整齐，身形挺拔周正地跑步，口中呼喝着一二三四的口号，行动间没有丝毫错乱。
董川脸上慢慢露出凝重的神情，不但是他，即便身边的商会掌鞭管事等几乎都是如此。
他们走南闯北，都是有见识眼光的，见过隆武太多强的弱的军队，却从未见过严整得如此般一丝不苟的军队！
萧干对着萧丙点了下头，然后在台上敲响了铜钟，当当当的声音响起，只见队列立即停止了脚步，随着台上的哨子吹响过后，下面带队的队官，立即开始规整口号。
“向右看齐，向前看，正步齐整，齐步走！”
当轰隆的步伐踏起，响亮的号子响起，正步齐整的共鸣让地面都为之颤动，台上的商贾们终于变了脸，下面立即有股子有我无敌的气势迅速冲击着每一个看客的心灵。
等到队列如同大山一般矗立不动的时刻。
萧干举起右臂高呼，“民卫军，万胜！”
“民卫军，万胜~！”台下五千个敲击胸膛的响亮呼喝声音，如同一击重锤，彻底破击了董川他们的心神。
董川有些恍惚，他从未有过这般热血上头的经历，似乎自己也成为他们的中的一员，化成千军万马，对着敌阵决死冲锋。
该死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董川哆嗦一下猛然醒转，他娘滴，老子可是来赚钱的，怎么会突然这般热血上头？
这样的阵势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别说董川，即便萧干他们第一次面对民卫军如此规整肃正的操典仪范，同样心神激荡热血沸腾。
每个男人都有金戈铁马，热血沙场的梦想，谁能例外？
这种阅兵式的操典类范在隆武朝是绝无仅有的唯一存在！
“民卫军这般强军令人叹为观止，董川拜服。”董川拱拱手作了个礼，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不过是庄峤在谈判前的下马威，不过这威势当真不凡。
“诸位，阅兵式也过，请随我一道去仓储看看吧。”庄峤和萧干笑呵呵地带着这群心绪难明的商贾来到了民卫军的大仓库前。
“打开~！”庄峤让李秋开启了大门。
“这......？！”眼前的海量的物资，让董川他们立即眼眶开始发红了。
金沙银锭这些玩意就不说了，那些璀璨夺目的宝石，成堆的绫罗锦缎，还有稀奇古怪的西羌特产，以及风格各异的各类珠宝首饰，酒具，镶嵌宝石的弯刀等等，直接就可以让很多人瘫软抓狂。
“这是西羌高卫的蓝宝石，这个纯度，在隆武都是顶级的！”
“这是魔鬼滩上的玛瑙，这么大个的，这得冒多大得险才取得出来？”
“......。”
庄峤和萧干没有阻止这群人发了疯似的探索，老实说，这些家伙很识货，有好多连萧干戴鲲都叫不出名字的玩意，这些人居然能说出出处，不愧是常年到处逛的老|江湖啊。
“两位，西州商会这次接了。”董川是个有眼色的，这一趟肯定是大赚的，不过想到了某个问题，他立即有些小心翼翼地征询，“因为涉及数额有点大，本商会就是一时，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交易，不知两位主官可有一个折中之法？”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庄峤心里呵呵一下，如此巨量的物资，即便某个大型商会，一时半刻也凑不到这么天量的现钱。
这一下，庄峤萧干跟董川和两位掌鞭重新回到了议事厅密谈，李秋则带着萧乙他们，跟西州商会的掌柜一起，开始了细致的整理核对工作。
“不瞒两位，西周商会扎根西州和北靖州多年，实力是有的，只是这次两位交易额度太大，董某都觉得有些惶恐。”董川虽然满面通红，说话却是小心，“方才所言不虚，不知二位主官可有合适的折中之法？”
庄峤应道，“董会主，民卫军也是扎根平州，主体作用我也不给你介绍，你也知道这个群体有多穷，我和萧将主还得让几万人吃个饱饭，需要的物资也是海量的，所以，我们有个想法，以后跟西州商会在内，愿意与更多的商业组织合作，慢慢组建一个商业联盟出来，方便各地各种物资调配销售，不知董会主意下如何？”
这是干啥？本以为今天是一锤子买卖，干嘛要扯到啥商会联盟上去？再说，你们民卫军这次确实发了财，但真想从此涉足商业，估计还是有些天真吧？
这话只能从心里想，董川嘴上却回答道，“两位主官，我们西州商会一直都是进行游商交易，参军所说的坐商，基本都是被权贵家族所行，我等即便想做，也得有个背景由头，对吧？”
董川这是变相拒绝，同时也把难题抛出来了，你要是能搞定背景，搞得来垄断行商，傻子才不跟你们合作。
庄峤调查过，其实西州商会的巨额利润，都是走南闯北冒着各种威胁，从西域地转运货物而已。那一路黄少漫天苦不堪言，路途遥远，盗匪横行，即便出行一趟，镖局护卫就要捞走一大截利润。
这跟那些老牌权贵家族的坐地经商完全不同，人家吃得住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身后有庞大背景撑着，即便在隆武朝内，成熟稳定的市场基本就能让他们世代赚个盆满钵满。
你们民卫军能有啥？董川就是明白这个，才婉转拒绝了。
“庄某本来想说的是，只要西州商会愿意加入，平州这个地界，西州商会即便继续做游商，以后也不必为巨额的商税忧愁！”庄峤缓缓而言，吐出一个让董川等人目瞪口呆的结语。
西州商会这种游商，每到一地，都必须在入城前就清点货物价值，按比例缴纳商税，十税四这种缴纳让他们这种游商苦不堪言。
就比如这一回在松林府的市集，表面上的确销售赚取了接近二十万贯的利润，可惜进城前就被松林府市监税吏拿走了五万贯贴票大头，如果庄峤敢保证这个，说不得还真能合作一番啊。
试想一下也对，平州下辖五府二十二县，基本上在整个平州完整交易一回，就意味着西州商会整个组织，就会被各个府的市监总计收取二十万贯左右的收益，这可是卖命钱啊！
庄峤就是因为看穿了这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开出条件。
“参军何出此言？”董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信庄峤这种人会无的放矢说些大话出来糊弄人。
“董会主，其实原因很简单！”庄峤神秘一笑，指着自己和萧干，“就因为我们是民卫军啊，根据朝廷兵备制度，民卫军应属所在地的所辖之权包括，安民，稳定，容身，发展八个字，既然前六个字我们做到了，那么发展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加上朝廷户部所制定的所有商税规则里，并没有民卫军需要缴纳税赋的规定条例。
董川和两位掌鞭听得有些眩晕，我靠，胆子太肥了额，你们这是要薅朝廷的羊毛了？！不过想想也确实让人动心不已啊！朝廷没有限制和律法，谁规定人家不能做呢？
平州民卫军如果真的搞成了，说不得就成为整个隆武朝第一支，自己养活自己的民卫军队伍，这个噱头对于平州布政使和平武将军有多大的吸引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民卫军这种被朝廷头痛的群体，原本也是被迫创建出来，用以安定社会整体稳定的被迫之举，为了让这些人失去土地没有户籍的人以后不再闹腾，不再成为混乱秩序的根源，朝廷上的策略也是宽容，但是这个群体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千百年习惯从土地里刨食的农夫失去土地，本身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何况这个群体的规模还越发扩大。
这些人处理不好就是个炸弹，所以各个州府对于朝廷的命令都很头痛，基本处于给点粮食集中管理一下，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的状态。
所以，当庄峤萧干他们在黄滩镇干的事情，一件不落地上报给平州布政使衙门，以及平州府军衙门的时候，上官们只要一看文讯上是安稳没有闹事的，直接就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
如果是想要东西，呵呵，那就对不起了，你们就是空气啊，不存在的。
这种态度曾经让庄峤有些焦躁愤怒，但是过后就清醒了，民卫军既然没人管，那么自己就要走一条路出来，你们当老子们是空气，那以后有本事就别出来瞎逼逼。
既然重开土地耕作都不被收农税，那么老子们准备经商了，就以民卫军的名义走南闯北，到时候看你们哪个敢来收市监税？有本事你拿出一条朝廷的商税规则来老子就认输。
事实上，整个隆武朝的民卫军里，能够跟一个商会群体坐着公平谈判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庄峤把这个事实告知给董川和两位掌鞭，三人面上的凝重也渐渐松缓。
“除了西州商会，庄某决定将平州一些大型商会也拉入进来，还有京都宏梁薛家，我也准备进行游说，他们家掌管薛普先生与在下颇有合作。”庄峤微笑一下，“几位在松林府如果吃过牛肉拉面的话，那就是庄某和薛家合作所致。”
薛记牛肉拉面！？董川一愣，这个店在很多城市都有不少分号了，基本上每家生意都旺得不行，董川其实很羡慕这种日积月累稳定收入的产业，没想到这玩意，竟然也有庄峤参与，这家伙居然是个隐藏的小财主啊。
难道说，薛家的这种商业布局，竟然是个小子的手段？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董川他们虽是游商，但是商业的本质特征他们还是能一窥面目，这种连锁复刻的操作模式，绝对是隆武朝现阶段的一大创新，只要资本实力足够，短期内就能迅速汇聚大量收益，这种日进斗金的盈利，真的让任何一个商人都会为之眼热。
“想不到参军与靖海候一家也颇多亲近啊？”董川终于相信庄峤的筹划不是空穴来风了。
靖海候薛家是开国候，后来主动解除了兵权，但隆武朝也确实给于了最大的礼遇和福利。薛家大部分子弟都在海上，能够在陆上开辟产业的，也只有薛正，因而才被薛家格外重视。
之所以隆武朝已经有这么多困境，但还能勉力支撑运行的根源，就是商业海运还在，还能出现巨大商税体量，来弥补农业上越发艰难的处境。
“庄某出自盘山，自然与薛正先生颇多交集。”庄峤呵呵一笑并不多语。
“海上也不太平，据说海上的红毛国，前年就已经开始发布了掠夺令，专门搞海上抢掠，海上风险很大，靖海候一家这两年也很艰难。”西州商会毕竟也有些消息来源，这种事情庄峤反而少有聆讯。
“好吧，今日与西州商会的商谈，主要是达成一个意向性的考量，毕竟已经年关了，来年，我想到时候召集大家一起在某地集中商谈。”庄峤知道，一天之内也不可能就组建一个联盟，这需要时间筹备，以及各方权衡。
这就好，董川和两位掌鞭这才舒了口气，他们也生怕今天因为态度问题黄了这单生意。
然后连续两天，西州商会与民卫军进行了两次会谈，终究谈妥了此次的双方合作。
民卫军仓储里，除去丝绸锦缎不好处理外，剩余物品总计折价七十五万贯，西州商会一次性支付四十万贯现钱，剩余三十五万贯以马匹，粮食，麻布，铁矿等物资，一年之内全数为民卫军付清。
这比庄峤预想的多了一些，估计也是董川卖的面子，毕竟今天在民卫军受到的震撼实在有些大。
唯一让人不爽的是，裕皇陛下年节前发布了诏令，因为国事艰难，现在减少了宫中用度，连皇后都不穿锦缎了，自然导致这玩意销路不畅。
眼瞅着还有十万贯价值的锦缎丝绸被当成了鸡肋，庄峤也抠着头皮不知该如何处理，总不能给农夫妇女发了，让他们穿着锦缎去耕田放牛？
虽然民间并不禁绝人们穿用绸缎，但架不住上行下效啊，看样子来年的丝绸蚕农们这小日子估计有得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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