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一中高三班主任办公室天花板上吊扇孜孜不倦转动，下方办公桌前穿着朴素、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女老师眉头拧紧盯着放在办公桌上的志愿填报表。
她盯着桌子上的志愿填报表至少有十分钟，坐在隔壁老师起身活动筋骨走到她办公桌旁边探身看看桌子上的志愿填报表。
看清楚姓名以及填报学校后，她吃惊喊道：“钱温怎么填报大专？”
她的话刚落音，办公室其他班主任跟着围过来。
志愿填报表字迹清晰，钱温、宏远省警官学院、禁毒系。
钱温年级前三，报专科？
简直是胡来。
“老彭，你赶紧让钱温把志愿改过来，就算想当警察，也有其他学校可以选没必要去读大专。”
“就是，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胡来，要是被她爸妈知道还不得揍一顿。”
“幸亏我们会提前检查，等志愿表交上去真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这些孩子一天天不闹出点事情，是不是觉得身体不舒坦？”
在同事讨论声中彭玉拿着报名表离开办公室去教室，上课时间除了解题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从1977年开始她送很多学生高考，看到很多离谱的志愿表，低分高报常有，高分低报是头一回。
说实话，她不太理解钱温的想法，明明有很多专业更加适合女孩，她偏偏要学看起来非常危险的专业。
彭玉站在教室前门，任课老师看到她，停止讲课，看着她。
她道：“钱温，出来一下。”
坐在最后一排的钱温放下笔离开教室，跟着彭玉下楼，来到学校的小花园中，坐在紫藤花下。
彭玉看着她没有说话，像是在审视。
钱温大概猜到老师找她的原因，她道：“彭老师，是看到我的志愿填报表了吗？”
“对。”彭玉道，“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选那么个学校，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那么个专业，以你的成绩明明能报考很多学校。”
“当然是因为热爱啊。”钱温嘴角微微向上，“老师，谢谢你的关心，关于志愿填报我不是一时冲动，是从小的理想，我从小立志成为一名警察，如今不过是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喜欢当警察读本科不是更好？”彭玉道。
“老师，你知道我的老家吗？”钱温说。
老家？宏远省。
彭玉看过钱温的资料，也从新闻上了解过一些事情，她打心眼觉得眼前孩子是理想主义，当警察有什么好的，工资少工作累压根不是女孩干的。
她没有回答钱温的问题，只是问：“你爸妈知道志愿填报的事情吗？”
钱温点头：“他们非常支持。”
愤怒感从彭玉心底升起，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的父母，完全不管孩子的决定。
“你回去上课。”
等钱温离开，彭玉返回办公室找到钱温父母联络方式，打电话过去是他们家保姆接的电话，约定下午六点半家访。
接到家里电话夫妻俩从研发中心回家，两人回家路上都在聊家访的事情。
小温到现在班级半年，班主任第一次家访是在志愿填报表交上去后，完全不用多想也知道原由。
钱桥笑着转头对杨双说：“彭老师，大概觉得我们俩太宠孩子了，跟着孩子胡闹。”
“小温这孩子心思重，提前高考恐怕也是想早点去……”剩下的话杨双没有明说。
车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安静，距离他们朋友杨浩东离开三年多，没有收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下午六点二十，彭玉骑车来到钱家，把自行车锁在附近杆子上，从帆布袋中取出黑色笔记本，翻到写着钱家地址的那一页，顺着盛开鲜花围墙走过去。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按下门铃，面前显示屏上出现人像，吓了一跳。
这一刻，她理解钱温任性的原因，她确实有任性的资本，能看到人像的门铃她头一回见到，今天在钱家长来见识。
没多久，黑色大门打开，面相英气女孩领着她进入主楼。
钱温父母面带微笑站在门口等候。
杨双见到彭玉，热情打招呼：“彭老师，您今天能来家里做客，我们夫妻非常高兴，小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彭玉笑道：“钱温在学校表现非常好，今天我来是有正事。”
三人边走边聊，坐下家里阿姨送上茶水与茶点。
彭玉喝了一口茶，从包里取出志愿填报表推到夫妻俩面前，说：“钱温的志愿填报表，你们了解过吗？”
钱桥拿起桌子上的志愿填报表，与杨双共同阅读，上面所有能填的志愿只有一个——宏远省警官学院。
“了解过。”杨双笑着说，“彭老师来意我们夫妻明白，只是孩子自己喜欢，我们作为父母不好过多干涉。”
“这不对。”彭玉不赞同摇头，“孩子现在还小，需要我们帮忙把控人生方向，免得他们走错路。”
“这是孩子的人生，不是我们的人生，我们能把控的只有自己的人生。”杨双态度坚定且自信，“我和她爸爸能做的，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条件帮助她、托举她，而目前我们能做到。”
所谓的替孩子把控人生，不过是变相让孩子实现自己的梦想。
彭玉从没见过油盐不进的家长，以前只要她说说当家长的会改变自己想法。
这一趟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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