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间，上午九点零一分。
一封来自破产法院清算官办公室的邮件，无声地抵达了大卫·陈的加密邮箱。
他几乎是在邮件出现的瞬间就将其点开。
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大卫·陈的目光在屏幕上扫过，他脸上的专业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化为一种极度克制的释然。
他抬起头，看向闻人语。
“我们赢了。”
两个字。
没有欢呼，没有拥抱。
秦晚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陆云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停跳了几秒后，才重新开始剧烈地搏动。
赢了。
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从华尔街最凶残的鲨鱼嘴边，夺走了那块最重要的拼图。
他们甚至没有看到对手的影子。
方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他看着闻人语的背影，眼神里是混杂着崇拜与恐惧的狂热。
这已经不是商业。
这是战争。
用人心和规则作为武器的战争。
闻人语转过身，她的脸上依旧平静。
“秦晚，让大卫的团队立刻接手‘凤凰信托’的所有法律文件。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全部所有权的转移。”
“陆云帆。”
“老板。”
“把这个结果，用最‘不经意’的方式，透露给《华尔街日报》那位写神经基因报道的记者。”
陆云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这是补上的最后一刀。
这一刀不是砍向顾明哲，而是砍向马库斯·索恩。
当整个华尔街都以为新世界资本是一头在神经基因上空盘旋的东方蠢猪时，这头“蠢猪”却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叼走了另一块肥肉。
马库斯·索恩将彻底沦为笑柄。
他的骄傲，他的贪婪，他自以为是的狩猎，都将成为闻人语用来垫高自己声望的台阶。
“我马上去办。”陆云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闻人语走到会议室中央的屏幕前。
“方辰，接通深城那边的直播信号。”
屏幕亮起。
画面里，是深城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无数的闪光灯汇聚成一片银色的海洋。
顾明哲意气风发地站在舞台中央。
他的身后，是巨大的背景板，上面写着“顾氏集团战略并购汉威科技新闻发布会”。
他穿着高定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胜利者独有的，自信而略带矜持的微笑。
台下，坐着他的父亲，顾氏集团的掌门人，顾长风。
老人的脸上满是欣慰。
“顾总，这次成功收购汉威科技，是否意味着顾氏集团将彻底补完在高端制造业的短板，成为国内智能工业的领航者？”
一个记者站起来提问。
顾明哲拿起话筒，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
“领航者这个词太沉重。”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也传到了万里之外的纽约。
“我只能说，汉威科技的加入，让顾氏集团拥有了定义未来的能力。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一家公司，更是一把开启下一个工业时代的钥匙。”
他说得慷慨激昂。
纽约的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陆云帆看着屏幕里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感觉荒谬到了极点。
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现在正静静地躺在他们的服务器里。
顾明哲花了几十亿买下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锁芯。
闻人语静静地看着屏幕，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秦晚。”
她轻声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秦晚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执行b计划。”
深城，发布会现场。
就在顾明哲准备回答下一个问题时，台下记者群中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前排，一位来自国内顶尖财经媒体《棱镜》的资深女记者，突然举起了手。
她的表情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进攻性。
“顾总，我刚刚收到一份来自纽约的独家消息。”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杂音。
闪光灯的频率慢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
顾明哲的笑容顿了一下，他示意主持人。
女记者没有理会主持人的手势，她站了起来，目光直视顾明哲。
“消息称，汉威科技创始人闻人先生生前设立的‘凤凰信托’，其持有的全部核心技术专利，于一小时前，在纽约的一场破产拍卖中，被一家名为‘新世界资本’的公司，以十一万美金的价格合法拍得。”
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明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的顾长风，身体猛地前倾，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女记者步步紧逼，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顾总，我想请问，您斥巨资收购的汉威科技，在失去了所有核心专利之后，它的价值还剩下什么？”
“您刚才所说的，那把开启下一个工业时代的钥匙，是否还在您的手上？”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顾明哲的心脏。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几十秒后，这寂静被引爆。
所有的记者都疯了。
无数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舞台。
“顾总，这是真的吗？”
“顾氏集团是否遭遇了商业诈骗？”
“几十亿的收购，买到的只是一个空壳吗？”
顾明哲站在舞台中央，感觉所有的灯光都变成了利剑，将他凌迟。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新世界资本？
闻人语！
这个名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理智。
他精心策划的加冕典礼，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公开处刑。
他精心搭建的舞台，从地基开始，一寸寸崩塌。
他不是胜利者。
他是一个小丑。
一个被戏耍的，全世界最大的小丑。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握着话筒的手剧烈颤抖，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这是假的……是谣言！”
他对着台下嘶吼起来，状若疯狂。
但没有人相信他。
他越是歇斯底里，就越是印证了那个消息的真实性。
纽约。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乱成一团。
闻人语按下了遥控器，屏幕暗了下去。
戏剧，落幕了。
她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红茶，喝了一口。
陆云帆和秦晚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杀人，还要诛心。
在对方最得意，最荣耀的时刻，将他从云端推向地狱。
这才是最残忍的复仇。
就在这时，闻人语那部黑色的加密卫星电话，响了。
她接通电话，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简短的电子音。
“坐标已确认。”
“‘深渊议会’年度会议，七十二小时后，于巴伦支海，‘奥丁之眼’私人岛屿召开。”
闻人语挂断了电话。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穿透了纽约的摩天大楼，望向遥远的，冰冷的北方。
顾明哲，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敌人，那些将她父亲逼上绝路，隐藏在世界资本秩序背后的阴影，终于露出了他们的巢穴。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雷啸，秦晚，方辰，陆云帆。
她的核心团队，她的利剑与坚盾。
“雷啸。”
“在。”
“准备飞机。”
闻人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即将踏上最终战场的决绝。
“通知所有人。”
“最终清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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